第二天,下午。
静心茶舍。
此时,一个包厢内檀香袅袅,古琴声若有若无。
梁振华坐在主位,穿着一身立领中山装
他没抬头,也没叫坐,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紫砂壶里沸腾的水汽。
这叫晾。
官场上的老把戏。
上位者见下级,先晾你半小时,磨磨你的锐气,让你在等待中惶恐。
在惶恐中自我怀疑,等会儿谈起条件来,膝盖自然就软了。
许天站在门口。
他没像梁振华预想的那样局促不安,也没傻站着。
他径直走到对面的椅前,自然坐下。
将一份文件顺手放在桌角。
“这茶不错。”
许天自顾自地拿起公道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嗅了嗅。
“明前的龙井,可惜水温高了,烫了叶子,多了苦味。”
梁振华的手微微一顿。
他缓缓抬起眼皮,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太年轻了,年轻得让他觉得荒谬。
“年轻人,懂茶?”
梁振华开口了。
“略懂。”
许天吹开浮沫,浅尝一口。
“茶如官场,火候最重要。”
“火太小,茶味出不来。”
“火太大,容易把壶烧穿了。”
梁振华冷笑一声,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
“许县长这是话里有话啊。”
“既然知道火大了伤身,为什么在江城这把火,还要烧得那么旺?”
“火不是我点的。”
许天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梁振华的视线。
“是有人的手伸得太长,碰翻了油灯。”
“哼!”
梁振华冷笑一声。
“许天,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梁振华不再装深沉,语气严厉。
“你是来求我批项目的,不是来给我上课的!”
“江城那个修路的项目,文件我看过了,问题非常多!”
他手指点在桌角那份文件上。
“规划不合理,资金不可控。”
这种本子,别说我压你,就是拿到部里去,也是废纸一张!”
“是吗?”
许天神色不变,似乎早料到这番说辞。
“梁处长,明人不说暗话。”
“路,能不能修。”
“文件,能不能批。”
“不在于本子做得好不好,而在于您怎么看。”
“我怎么看?”
梁振华端起茶杯。
“我看你是在拿江城的财政开玩笑!拿你自己的政治前途开玩笑!”
他身子前倾,带着**裸的威胁。
“许天,做官讲究个和光同尘。”
“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有路走。”
“你非要把路堵死,那就别怪别人不给你留门。”
梁振华的意思很明白。
放了张宏,停止对鑫皓地产的清算,别再咬着梁琦不放。
否则,江城的路,你一条也别想修。
这就是**裸的权力寻租,是用全县百姓的民生做筹码,逼许天就范。
许天笑了。
他笑得有些轻蔑,有些怜悯。
“梁处长,您是不是觉得,只要卡住这个项目,我就得乖乖听话?”
摸出了一支录音笔。
“一段录音。”
张宏在审讯室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说了很多,有些是胡话,有些嘛……”
许天顿了顿,观察着梁振华的微表情。
果然,梁振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说,鑫皓工业园那个项目的审批,当初也是在静心茶舍谈的。”
“那天,您好像也在?”
轰!
梁振华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派胡言!一个罪犯的乱咬,你也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
许天身子前倾,压迫感瞬间反转。
“重要的是,省纪委信不信。”
“梁处长,您是老机关了,应该比我更懂流程。”
“如果江城的路修不通,老百姓就会闹。”
“老百姓一闹,市里就会查。”
“市里一查,就会问为什么手续齐全的民生工程,省里迟迟不批?”
许天轻轻敲了敲那盘录音带。
“到时候,这份退回的文件,就会变成阻碍发展的罪证。”
“再加上张宏的这份口供……”
许天字字诛心。
“您说,这把火,会不会顺着这根引线,直接烧到这听涛阁来?”
梁振华的脸色变了。
从红润变得煞白,又变得铁青。
他被反将了一军。
许天不是来求他开门的,是来告诉他。
不开门,大家一起死。
良久。
梁振华深吸一口气,像是苍老了十岁。
他松开手,颓然地靠回椅子上。
“后生可畏啊……”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过奖。”
许天神色淡然。
“我只是想给江城百姓修条路。”
“路通了,气顺了,很多历史遗留问题,我也没精力去翻旧账。”
“毕竟,向前看,才是发展的主旋律,您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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