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光线陡然晦暗。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反光映着两边斑驳剥落的砖墙。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苔藓和陈年尘土混合的气味。与几步之遥的主街喧嚣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沉静压抑的世界。
奥斯顿和筱梦就靠在一面长满霉斑、墙皮翻卷的墙壁下等着。白色西服在这种脏乱环境下显得异常扎眼,奥斯顿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褪去的惊悸,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整理着西装的领口。而筱梦则保持着那种深海沉船般的静默,黑袍的边缘似乎都融入墙角的阴影里,只有额前那露出缝隙的重瞳区域,带着一种非人的专注和警惕,紧盯着巷口。
木介的身影在巷口的光影交界处清晰显现,步伐稳定无声。
奥斯顿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你……你好。”他发出的声音干涩得厉害,甚至卡了一下,努力想找回他习惯的那种戏剧化腔调,“咳!果然不愧是你,无所不能、如影随形……啊,不对!是英明神武的木介阁下!我们再次在命运的舞台上相遇……”
这些夸饰的言辞此刻显得无比苍白无力,像失了水的鱼在沙滩上徒劳地弹动。
“客套省了。”木介平平淡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奥斯顿那词不达意的奉承。他站定在两人几步开外,沉静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两人,“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
奥斯顿的表演戛然而止,表情僵在脸上,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求救似的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筱梦。筱梦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做某种权衡。一条细细的、几乎肉眼难辨的、颜色暗沉的近乎紫红的血丝,如同活物般无声无息地从她宽大的袖口滑落,极其迅速地沿着湿润的墙角缝隙向上蔓延,瞬间探到了他们上方一扇窄小的、蒙着厚厚油污的窗户边缘。那血丝末端极其微弱地闪了闪。
“上面……不营业。”筱梦的声音透过黑色丝绸,冰凉而滞涩地传递出来,几个字像是艰难地从石缝里挤出来的,“很安全。”她的重瞳在丝绸的掩蔽下,依旧紧紧锁在木介身上,那细如发丝的血丝无声无息地缩回袖中。
没有多余的交流,木介率先转身,走向巷子深处连接主街后巷的另一条更窄的小道。奥斯顿如蒙大赦般立刻跟上。筱梦稍缓半步,黑袍拖过地上浅浅的水洼,没有丝毫声响。
后街的烟火气更重,带着强烈的市井气息。各种小餐馆的后厨油烟机轰轰作响,污水顺着铁皮管道滴滴答答。在一个冒着浓烈炭烤烟气的招牌下——“老张烧烤”。
店面不大,门口几桌露天座位挤满了高声谈笑的食客。烧烤架旁的老板老张光着膀子,肩头搭着条油腻腻的白毛巾,被炭火映得通红的脸膛淌着汗水,正卖力地翻动着铁签子上的肉串,油滴落在炭上激起一阵噼啪爆响和白烟。
木介径直走向店内最靠后、贴着油腻墙壁的角落小方桌。塑料椅子被烤炉烘得发烫。他拉开一把,率先坐下。奥斯顿小心翼翼地坐下,昂贵的白西裤顿时沾染上一圈灰黑色的污迹,他心疼得眉头直皱,却又不敢动弹。筱梦无声地拉开木介对面的椅子坐下,宽大的黑袍下摆像乌云垂落,几乎完全掩盖了椅子本身。
没人点单。老张忙得脚不沾地,只在看到这三个人——平凡的年轻人、穿着古怪白西装像是摔进阴沟的贵公子、还有那个眼睛都蒙上的诡异少女——奇怪的组合落座时,远远喊了一嗓子:“要什么自己写啊!”就又埋头应付烤炉前汹涌的人流。
气氛压抑得像在凝滞的浓汤里。只有邻桌划拳的喧闹和烤炉的轰鸣填充着沉默的空白。
终于,还是由木介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他交叠着十指放在廉价的塑料桌面上,指尖干净,与桌面的油渍形成鲜明对比。
“说吧,”声音低沉、稳定,听不出情绪,“袭击研究所,盗取数据。为什么要和人类为敌?”问题尖锐如刀锋,平静地直指核心。
奥斯顿的腰下意识地挺得更直了些,双手局促地放在自己膝盖上,手指不安地相互勾缠。他张了张嘴,试图再次端起那副戏剧性的腔调。
“啊!这个嘛……吾辈所行,乃是为了拯救!为了这世界的……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木介那双深不见底的平静黑眸,后面的豪言壮语像是被那双眼睛里的冰冷旋涡整个吸了进去。
而筱梦的重瞳在黑暗丝绸的遮蔽下,牢牢锁定木介。那视线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要刺破血肉,窥视对方灵魂最深处的想法。在这逼视下,那无形的沉重感更加凝聚,仿佛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块透明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她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洞察力和无法抗拒的力量。那双看似平静的黑眼睛,仿佛能穿透他们精心构建的谎言外壳。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冰冷而笃定地回响:“任何隐瞒与欺骗,在此人面前形同虚设。徒劳,而且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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