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新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舆论涟漪层层扩散,将元泓王爷及其党羽牢牢钉在了民意的耻辱柱上,一时间风声鹤唳,使其暂时无力他顾。
然而,京城的旋涡从不因一方的暂时沉寂而停止转动。旧的敌人缩回爪牙,新的觊觎者便从另一处阴影中悄然浮现。
这一次,发难的是太医院。
牛痘接种法成功控制痘疮疫情,活人无数,苏浅宁获赐“国士无双”匾额,声望如日中天。
这份泼天的功劳与随之而来的民间崇敬,如同烈酒,灼烧着太医院上下早已被陈规和傲慢填满的肠胃。尤其是那位曾多次在苏浅宁手下吃瘪的副院判张太医,更是嫉恨得几乎咬碎银牙。
这一日,太医院院判协同张太医等数位资深太医,联名上了一道奏折。奏折中,先是以极其华丽的辞藻歌颂了陛下仁德、上天庇佑,使得牛痘奇术现世,泽被苍生。
然而,笔锋随即一转,切入核心:“臣等思之,医药之本,在于济世活人,非为私利。牛痘之法,关乎国运民生,干系重大,若始终由一人一派掌握,恐有不妥。若遇秘而不宣,或借此敛财,则有违医者仁心,亦非朝廷之福,百姓之幸。”
“臣等恳请陛下,为天下计,为黎民计,应将牛痘接种之法,收归太医院统辖管理。由太医院遴选良医,广授其术,推行天下,方能使其惠及万民,不致沦为私器。此乃彰显陛下仁德,亦合天下为公之圣贤大道也!”
奏折写得冠冕堂皇,字字句句站在“天下”、“黎民”的道德制高点上,将一顶“秘而不宣”、“借术敛财”、“有违仁心”的大帽子,隐隐扣在了苏浅宁的头上。
其核心目的,便是要以朝廷和道德的名义,强行夺取牛痘法的控制权和解释权,将这份天大的功劳与潜在的巨大利益,收入太医院囊中。
消息传到苏浅宁耳中时,她正在济世堂的后院,指导几名女学徒进行伤口缝合的练习。闻听此事,她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果然来了。”她放下手中的器械,对一旁听闻消息后匆匆赶来的夜景洐,如今他伤势未痊愈,但下地行走已无大碍,“我原以为他们会更早发难,倒是比我想的能忍了些。”
夜景洐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常:“太医院此举,看似大公无私,实则包藏祸心。他们并非真想推广牛痘,而是想借此夺权,并遏制你在医界日益高涨的声望。父皇那边…压力不小。需要本王出面帮你摆平那些老家伙吗?”
毕竟,”天下为公”的口号,在任何时代都具有强大的政治正确性。
苏浅宁冷笑一声:“不用,他们想要‘公’?那我便给他们一个‘公’看看。”
她并未立刻入宫自辩,也未动用夜景洐和听风楼的力量去攻击太医院。而是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三日后,最新一期的《京城新报》头版,并未继续追击元泓的恶行,而是用整整一个版面,公开刊载了《牛痘接种法详释及注意事项》。
文章中,以极其详尽、清晰的语言,阐述了牛痘的来源、选取标准、接种的具体步骤、可能出现的正常反应与异常情况的处理、以及接种后的护理要点。图文并茂,浅显易懂,只要是略通文墨之人,依照此法,几乎都能进行操作!
此举一出,全城再次哗然!
太医院想要巧取豪夺的“不传之秘”,苏浅宁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毫无保留地公之于众了?!登载在发行量巨大的报纸上,几乎等同于向全天下公开!
“郡主…这是何等胸襟!”
“太医院那帮老爷们还在那里说什么秘而不宣,真是笑话!郡主早就准备公开了!”
“这才是真正的医者父母心啊!”
民间的赞誉如同潮水般涌向苏浅宁,太医院那份奏折瞬间成了笑话,显得无比狭隘与卑劣。
张太医等人看到报纸时,气得几乎晕厥,他们万万没想到,苏浅宁不按常理出牌,竟用这种方式,将他们逼到了墙角。
但这还没完。
在公开牛痘法的同时,苏浅宁又亲自撰写了一份《请定医方专利令疏》,通过夜景洐直接呈递御前。
在这份奏疏中,她首先肯定了太医院“推广医术,惠泽万民”的出发点,但话锋随即一转,指出:
“医者究其心力,创研新方,犹如工匠研制新器,农夫培育良种,皆需耗费无数心血、时光与钱财。若创方者权益无有保障,凡有新方出,便人人可随意窃取仿冒,则还有何人愿倾力钻研?长此以往,医术如何能进步?天下百姓,又如何能享更多、更好之医药?”
“故,臣女恳请陛下,明定‘医方专利令’。凡经朝廷核定,确认有效之新创医方、医术,创方者可享有一定年限之专营或特许之权。在此期间,他人若欲使用,需得创方者授权或支付相应费用。期满之后,此方则收归国有,由太医院负责推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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