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的木栅栏在身后沉重地合拢,仿佛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外面是喧嚣、恐慌与质疑,里面是弥漫着死亡与草药混合的诡异气息,以及无数双或绝望、或麻木、或带着最后一丝渴求生机的眼睛。
苏浅宁带来的医者和志愿者,加上部分被说服的五城兵马司兵丁,迅速按照事先演练的方案行动起来。
整个区域被严格划分为未感染区、观察区和发病区。所有进入的人员必须用醋和石灰水处理衣物,以皂角反复净手。
寻找牛痘源是当务之急!幸运的是,在京郊一处庄园,很快发现了正在生牛痘的奶牛。
苏浅宁亲自带队,在极其严格的防护下,小心翼翼地取得了痘浆。
接种开始了!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
“这是害人的妖法!我们不要种!”
“种了就会长牛角!会变成怪物!”
流言的影响根深蒂固,恐慌的民众依旧抗拒。他们宁愿相信那是畜生的毒,也不愿相信这细微的伤口能抵御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痘神”。
“你们都不敢?那本王第一个来!”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浅宁立马转头望去。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不要胡闹,我之前种过牛痘所以无碍,可你不一样!”
“既然可以预防,本王愿意试上一试。”夜景洐眼神坚定的看着苏浅宁,眼神好似在说,“我相信你!”
“你们呢?可愿一试?”苏浅宁看向那些百姓。
苏浅宁没有强迫,她只是让愿意接种的人集中居住在一片区域,提供相对更好的食物和照料。
她日夜不停地巡视,亲自为发热的接种者检查、解释这是正常的免疫反应,为惊恐的孩童擦拭汗水,为绝望的老人喂下汤药。
夜景洐也开始发起烧,苏浅宁有空就来看他,夜景洐可是大雍摄政王,出了差错,她可赔不起。
苏浅宁那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隔离区的每一个角落,冷静、专业、不知疲倦。
最初几天,接种过牛痘的人陆续出现轻微发热、局部红肿,但无一例死亡,更无人出现真正的天花症状。
而那些未曾接种的区域,死亡人数却在不断增加,哀哭声日夜不绝。
对比,是如此鲜明而残酷。
终于,有人动摇了!一个抱着奄奄一息孩子的母亲,跪在苏浅宁面前,哭求道:“郡主,救救我的孩子吧!他们都说你是妖女,可我看到你救活了那些人…我信你!给我和孩子种那个…牛痘吧!”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愚昧的恐惧!接种工作开始艰难地推进。
与此同时,苏浅宁对发病区的处理也极为果断。集中所有病患,由穿戴特制防护衣物的医者进行对症治疗,虽无法治愈,但尽力减轻痛苦,降低死亡率。
死者尸体一律深埋,并用大量石灰消毒,所有区域定时喷洒药水,严格管理水源和污物。
时间一天天过去!奇迹,开始显现。
首先是接种过牛痘的区域,再无一例新发天花病人!那些曾经发热、手臂留下疤痕的人,如今健康地活着,成为了活生生的证据!
“本王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本王代父皇向你说声,谢谢!”夜景洐看着苏浅宁忙碌的背影真挚的说出了感谢。
“多谢王爷的无条件信任!”苏浅宁一刻不停歇的忙着手上的事。
紧接着,由于严格的隔离与消毒措施,即便是未接种区域,新发病例的增长速度也明显减缓。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曙光,刺破了隔离区上空厚重的阴云。
“真的…真的有用!”
“郡主不是灾星,她是活菩萨啊!”
“我们错怪她了!”
民心的逆转,往往只在一瞬间。感激、愧疚、狂喜…复杂的情绪在幸存者心中激荡。
曾经砸向苏浅宁的烂菜叶,化作了发自内心的叩拜;曾经恶毒的咒骂,变成了由衷的感恩。
一个月后,隔离区内的疫情被彻底控制住。新发病例归零,接种者无一感染。
当紧闭的栅栏门再次打开,那些重获新生的人们涌出时,外面等待的,是同样劫后余生的京城百姓,以及闻讯赶来的官员。
不知是谁带头,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般,向着最后走出隔离区、脸色苍白却带着欣慰笑容的苏浅宁,跪了下去。
“谢郡主救命之恩!”
“郡主功德无量!”
呼声震天,发自肺腑。
数日后,一场更为隆重的场面,震惊了整个京城。成千上万的百姓,自发聚集,手持万民伞,浩浩荡荡地来到济世堂门前。
那是由无数块颜色各异的布帛拼接而成的巨大伞盖,上面签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按满了鲜红的手印,象征着万千黎庶的感念之心。
“万民伞!是万民伞啊!” 街头巷尾,人们奔走相告,激动不已。
万民伞,乃是民间对官员或贤达最高的褒奖,非大功德者不能受之。
而苏浅宁一介女子,竟得此殊荣两次,堪称本朝未有之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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