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暗卫和玲珑卫沉默而高效地清理着战场,破损的门窗被迅速更换,墙壁上的箭孔与血渍被小心掩盖。
然而,空气中那无形的肃杀与紧绷,却如同浸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夜色渐深,夜景洐带着苏浅宁回到了隔壁摄政王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苏浅宁肩臂的伤口已被妥善包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月白常服,但脸色仍有些失血后的苍白。
夜景洐坐在她身侧,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冰霜与戾气。他在后怕,更在愤怒,愤怒于至亲的冷酷,也愤怒于自己仍未能将她完全护于羽翼之下。
“王府暗卫已重新布置,玄甲卫也已出动。”夜景洐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今夜之后,明面上的刺杀或会暂歇,但暗地里的手段只会更多、更毒。近日你尽量不要离开王府区域。”
苏浅宁点了点头,刚欲开口,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哨音。
这并非王府警戒的信号。
夜景洐眼神一凛,瞬间起身,目光锐利地射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反而是一个低沉恭敬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幽冥阁,影枭部统领,夜鸮,奉阁主之命,特来拜会苏姑娘,呈上薄礼,并转达阁主之意。”
幽冥阁?谢凛?
夜景洐眉头蹙得更紧,他与谢凛关系复杂,既有同为年轻俊杰的隐隐竞争,又有因苏浅宁而产生的微妙敌意。
此刻幽冥阁的人突然出现,意欲何为?
苏浅宁却轻轻按了按夜景洐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她对着窗外道:“请进。”
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悄无声息地从微开的窗口滑入,落地无声。
来人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气息内敛,显然也是顶尖高手。
他手中捧着一个尺许长的乌木匣子,对着苏浅宁单膝跪地,姿态恭敬,却并未向夜景洐行礼。
“苏姑娘,”夜鸮将乌木匣子双手奉上,“此乃阁主命属下送来的薄礼。”
苏浅宁示意青黛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数十枚造型各异的令牌、铁牌,以及几份染血的卷宗。
每一枚令牌,都代表着一个身份——皇室暗卫小头目、贤王府圈养的死士、几个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精英…
夜鸮的声音平静无波:“自消息走漏起,阁主便下令幽冥阁所属,全力清扫试图靠近郡主府对姑娘怀有恶意的宵小。此匣中所载,乃是三日内,于京城内外清理掉的七十三名探子与杀手的身份凭证及部分口供。阁主言,此乃第一份礼,望姑娘安枕。”
七十三人!三日之内!
苏浅宁和夜景洐心中皆是一震。他们知道外界暗流涌动,却没想到在他们视线之外,谢凛竟已不声不响地替他们挡下了如此多的暗箭!
这份薄礼,分量何其之重!它不仅代表了谢凛的心意,更展示了幽冥阁那无孔不入、凌厉狠辣的可怕实力。
夜景洐的脸色更加复杂,他一方面感激谢凛暗中援手,减轻了苏浅宁的压力,另一方面,这种被情敌(夜景洐单方面认定)保护了自己心仪之人的感觉,让他胸口堵得发慌。
“谢阁主厚意,苏浅宁感激不尽。”苏浅宁郑重说道,“不知谢阁主还有何指教?”
夜鸮抬起头,目光落在苏浅宁身上,带着一种纯粹的对阁主意志的执行:“阁主让属下转告姑娘,京城已成是非之地,漩涡之深,恐非人力可久持。夜景洐虽强,然束缚太多,强敌环伺,未必能时时护姑娘周全。”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真诚,模仿着谢凛的语气:“阁主说‘小狐狸,跟我走吧。放下这京城的一切,什么前朝秘藏,什么皇室恩怨,什么天下纷争,都与我们无关,如果你还想找天机令,我亦可帮你找,幽冥阁的势力遍布四海,我有足够的能力带你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逍遥自在,一世无忧。’”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书房内激起无声的涟漪。
苏浅宁也怔住了,她没想到谢凛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再次提出如此直白而诱人的建议。
远离一切纷争,逍遥一世,这对于此刻身处风暴中心、刚刚经历生死刺杀的她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夜景洐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泛白,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冰冷。他死死地盯着夜鸮,仿佛要通过他,看到那个远在幕后、肆意张扬的男子。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苏浅宁眼前仿佛浮现出谢凛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却又在深处藏着落寞与深情的桃花眼。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细腻,一次次在她需要时伸出援手,从不索求,只是付出。这份情意,沉重而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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