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的车驾,浩浩荡荡地来,又安安静静地走。
直到那最后一抹车轮的影子消失在王府的拐角,赵奕脸上那副病入膏肓的死气才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转动轮椅,看向地上的那片狼藉,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嘲弄。
“他拿走了什么?”
林晚走到桌边,将剩下的几个药瓶重新摆好,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一些我特意为他准备的‘礼物’。”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和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机。
“专门用来钓鱼的鱼饵。”
赵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鱼饵里是什么?”
“一些磨成粉的草木灰,混了点灶膛底刮下来的陈年锅底灰,又加了些许烧焦的动物骨粉。”
林晚轻描淡写地解释着。
“闻起来,确实有草药燃烧后的味道。但无论他们怎么分析,最终的结论只会是——我在用一些乱七八糟、毫无用处的废料,试图给你‘固本培元’。”
一个黔驴技穷、病急乱投医的冲喜王妃形象,跃然纸上。
这比任何精妙的伪装都更具迷惑性。
赵奕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带着一丝快意。
他这个王妃,总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三哥生性多疑,这鱼饵,他会反复查验。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把目光投向这里了。”
赵奕做出了判断。
这为他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林晚点点头,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很好。那么,我们开始准备下一步。”
她的目光转向赵奕,一字一顿。
“我需要几样东西,必须绝对保密,用最可靠的人去办。”
“硫磺。”
“硝石。”
“还有,大量的木炭,要烧透的硬木木炭,磨成最细的粉末。”
赵奕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几样东西,单独拿出来,都平平无奇。
硫磺是常见的药材,硝石可以用来制冰,木炭更是家家户户的常备之物。
可当这三样东西从林晚口中以一种特定的顺序说出时,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没有多问一个字。
“青锋。”
赵奕只唤了一声。
门外,那道如同影子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单膝跪地。
“主上。”
赵奕将林晚的要求复述了一遍,声音压得极低。
“天黑之前,我要看到这些东西。记住,分头采买,不要经过任何王府的账目,动用‘天机阁’的暗桩。”
“是!”
青锋领命,身形一闪,便再次消失在阴影里。
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林晚看着这一幕,心中了然。
这位残王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当天下午,三份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便通过三条截然不同的隐秘渠道,送到了秦王府最偏僻的一处废弃小院。
这里早已被清空,由福伯亲自带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得水泄不通。
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林晚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长发高高束起,脸上蒙着一块浸湿的白布,只露出一双清亮而专注的眼睛。
她将赵奕留在院外。
“接下来的事,有危险,你不宜靠近。”
说完,她便独自一人,走进了那间尘封已久的耳房,并从里面插上了门栓。
院外,赵奕坐在轮椅上,面色平静,但那双紧紧攥着扶手、骨节发白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青锋和福伯站在他身后,更是神情紧绷,大气都不敢喘。
王妃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捣鼓那些硫磺硝石……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耳房内,林晚的动作有条不紊。
配比。
这是关键中的关键。
一硝二磺三木炭。
这个古老的配方,是黑火药的基础。
但她要的,远不止于此。
她小心翼翼地称量着每一种材料的重量,精度控制到毫厘之间。
她的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台最精密的心脏手术。
这个时代的工具太过简陋,每一步都充满了变数和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院外的赵奕等人,只觉得每一刻都无比漫长。
突然!
“嘭!”
一声沉闷至极的声响,从耳房内传出!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整个地面,似乎都随之轻轻一震。
“王妃!”
福伯吓得魂飞魄散,惊呼出声。
青锋更是“呛啷”一声拔出长刀,眼神骇然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赵奕的心脏,也在那一瞬间,骤然停跳了一拍!
他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了紫檀木的扶手里。
“别动!”
他低吼出声,死死盯着那扇门,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选择相信她。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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