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冉闵，魂定中原 第8章 北门外荒，徭役悲歌

冉闵一行向北疾驰。这条始建于石勒时代的军用通道，原本是为快速调动军队征讨并州叛乱而建，宽达十丈的路面上还残留着当年战车碾过的辙痕。如今却因连年干旱而龟裂如蛛网，马蹄踏过处扬起的尘土，在炽烈的阳光下如同战场烽烟。

将军，请用水。周威递来水囊时，目光警惕地扫过路旁枯死的柳树林。这位出身汉人寒门的校尉，三年前曾在襄国战役中为冉闵挡过一箭，此刻他按在刀柄上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冉闵接过鎏金水囊，这是去岁石虎赏赐的西域贡品。他目光扫过身后二十名亲兵，这些汉家儿郎个个汗透重甲，却仍保持着标准的行军阵列。那个脸上带疤的壮汉原是并州铁匠，全家死于羯人屠城；最年轻的二狗三个月前还在邺城街头与野狗争食，如今执戟的姿势已颇有章法。望着这些誓死相随的将士，冉闵喉间的清水竟带着血色的回忆。

全军休整一炷香。冉闵下令，随即转向赵虎，李将军可还有别的交代？

赵虎凑近低语，呼出的热气混着尘土味：三日前佛图澄在太极殿讲《华严经》，说紫微星暗，将星北移。石遵当即向陛下进言，说北地将生叛乱，请求将漳河大营的汉兵调防枋头。

冉闵眼神骤冷。佛图澄这番星象之说，分明是在为石遵的调兵之计造势。更蹊跷的是，昨日宫中传出消息，石虎最宠爱的刘贵妃突发恶疾，太医院所有汉人医师都被逐出宫外。这两件事看似无关，却都发生在石遵连续三日深夜入宫之时。

正当沉思间，一队驿骑疾驰而过，为首者竟是大单于台的信使。按后赵官制，涉及鲜卑、匈奴等胡族事务应由大单于台直报皇帝，如今却出现在这条通往汉军大营的路上。冉闵锐目如电，注意到信使的马鞍上刻着段部鲜卑的狼头纹——这正是石遵正妃的部族标志。

周威，你带三人换上百姓服饰，跟上那队驿骑。冉闵低声吩咐，特别注意他们是否在界碑处转向。

待周威领命而去，赵虎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竹简：今早在邺城市集，有个相士硬塞给属下的。竹简上刻着诡异的图案：一只断首的玄鸟衔着带血的麦穗。冉闵认得这是天师道联络的暗号，这个在汉人中秘密传播的教派，其教主范长生曾在蜀中建立成汉政权，教义主张胡运当终，汉道当昌。

种种迹象表明，石遵正在布一张天罗地网：借星象之说调动军队，通过鲜卑岳父联络外援，利用天师道在汉人中制造民变。而刘贵妃抱病，恐怕是为了掩盖更深的宫廷阴谋——据冉闵记忆，历史上石虎驾崩前，正是这位刘贵妃与石遵勾结，篡改了传位诏书。

继续北行二十里，景象越发凄惨。途经一处永嘉年间废弃的屯田营时，冉闵突然发现营中竟有新鲜车辙。顺着车辙深入破败的谷仓，竟发现大批刻着印记的兵器。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兵器旁散落着几具汉人士兵的尸体，伤口皆是鲜卑弯刀特有的弧形斩痕。

将军，这是栽赃！赵虎失声惊呼，若这些尸体被朝廷发现，世人都会以为将军私通鲜卑！

冉闵默然拾起一枚狼头箭镞，箭杆上还沾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他想起《晋书》记载，正是类似的手法最终导致冉闵被石氏猜忌。石遵这招一石三鸟：既藏匿军火，又陷害政敌，更能为日后鲜卑介入制造口实。

此时周威匆匆返回，衣襟上沾着荆棘划破的血痕：驿骑往枋头方向去了，但中途分出一人折向慕容鲜卑的营地。属下跟踪时发现，他们在界碑处与一伙天师道的人接触过。

冉闵闻言冷笑。慕容鲜卑向来与段部不睦，石遵同时联络两部，分明是要挑起纷争以便混水摸鱼。这让他想起前世读史时看到的记载：后赵灭亡前夕，正是各族势力在邺城周边陈兵对峙。

黄昏时分，众人抵达漳河畔的望楼。这座始建于曹魏时期的军事设施，如今已是墙体斑驳。守楼老兵悄悄禀报：连日常有胡僧在河对岸做法事，昨夜更见水中浮起刻着谶文的木牌。冉闵命人打捞，只见上面写着岁在甲辰，玄龙坠野——明年正是甲辰年，而他的表字暗合字。

将军，此事要不要禀报陛下？周威担忧地问。

正合石遵心意。冉闵摇头，他巴不得我们主动提起谶语之事。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你去查查这些胡僧的来历，特别是他们与佛图澄师弟鸠摩罗什的关系。

当夜宿营时，冉闵辗转难眠。石遵的阴谋环环相扣：星象造势、外联鲜卑、栽赃嫁祸、谶语惑众，更可能勾结天师道制造民变。而最毒辣的是，这些谋划都暗合历史走向，仿佛有高人指点。

五更时分，周威带回惊人消息：那些胡僧竟来自龟兹，而佛图澄的师弟鸠摩罗什正是龟兹高僧。更巧的是，石遵最近新纳的妾室，正是龟兹商团进献的美人。此外，还在胡僧驻地发现了与天师道往来的密信。

好个佛图澄！冉闵恍然大悟。这位高僧表面超脱，实则是通过师弟掌控胡僧，又借妾室影响石遵。其目的恐怕不止于朝堂争斗，而是要用血火验证其胡运当终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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