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当日,寅时刚过,东方的天际才泛起一丝鱼肚白,邺城却早已人声鼎沸。这座历经沧桑的古都,在这一刻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大街小巷,人潮如织,百姓们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涌向天街两侧,期盼着亲眼目睹这场等待了八十年的盛典。
南门外的空地上,早已挤满了从周边村镇赶来的百姓。人群中,一个身着素色布衣的年轻妇人格外引人注目。她名叫李秀莲,怀中抱着三岁的儿子,站在人群的最前排。为了这个位置,她天未亮就带着儿子从城西的家中出发,步行了整整一个时辰。
娘,皇帝是什么样子的?三岁的儿子仰着小脸,睡眼惺忪地问道。
李秀莲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眼中泛起温柔而又伤感的神色:皇帝是个大英雄,他杀了欺负我们的羯族兵,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怕了。她说着,不自觉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一块木牌——那是她丈夫生前留下的军牌,上面刻着邯郸营什长李大有。
去年邯郸之战,她的丈夫随冉闵出征,为了掩护主力部队撤退,率领十名士兵死守漳河渡口,最终全部战死沙场。消息传来时,李秀莲几乎哭瞎了双眼。如今,她特意带着丈夫的军牌前来,就是要让九泉之下的丈夫知道,他们用生命扞卫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不远处,一群半大的孩子像猴子般灵巧地爬上了路旁的老槐树。为首的孩子名叫狗剩,今年刚满十岁,却已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三年前,羯族骑兵洗劫了他的家乡,父母为了保护他,双双死在胡人的马刀下。从此,他成了孤儿,在邺城的街头流浪,直到被避难所收容。
快看!那边有动静了!狗剩突然压低声音,指着皇宫方向喊道。
孩子们顿时安静下来,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远处的街道尽头,隐约可见一队队侍卫正在集结。他们身着崭新的明光铠,在晨曦的微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这些侍卫个个身材魁梧,手持长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行进,为后续的仪仗队伍开路。
紧接着,是举着旌旗的士兵方阵。旌旗分为青、赤、白、黑、黄五色,对应五行方位。旗面上用金线绣着等字样,在渐起的晨风中猎猎作响。每面旌旗都需要两名士兵合力才能擎起,旗杆顶端的鎏金旗冠在曙光中闪闪发光。
那是青龙旗!一个稍大些的孩子指着青色旗帜兴奋地说,我爷爷说过,只有汉家天子才能用五方旗!
狗剩没有作声,只是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一个小布包。那是他昨夜在避难所里,用捡来的碎布头缝制的一面小旗,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两个字。对于这个从小失去一切的孤儿来说,这面简陋的小旗,是他能给新皇帝最好的礼物。
街道两旁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街道尽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既紧张又期待的情绪。卖胡饼的张阿福放下了手中的铁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双手合十,面向南方默默祈祷。这位在羯族统治下忍气吞声了半辈子的老实人,此刻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在人群后方的一处高地上,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端坐在轮椅上,他们是特意从荣军院被推来的老兵。其中一位失去左臂的老兵,用仅存的右手紧紧握着一面残破的军旗。那是当年冉闵亲卫队的旗帜,上面还留着战火留下的焦痕。
老哥,你还记得当年在漳河边上,陛下对我们说过的话吗?旁边一位盲眼老兵轻声问道。
独臂老兵的声音有些哽咽:怎么不记得?那时我们被石遵的大军围困,粮草断绝,陛下站在河堤上对我们说:只要我冉闵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汉人永远做奴隶!
盲眼老兵摸索着抓住同伴的手臂: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就在这时,辰时的钟声从皇宫方向传来。浑厚的钟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仿佛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来临。紧接着,一阵庄严的礼乐声由远及近,编钟、磬、笙、箫等乐器合奏出恢宏的乐章。这是礼部乐工们连夜排练的《大明》之曲,取自《诗经》,歌颂周武王继承文王基业、开创太平盛世的功绩。
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只见街道尽头,一支庞大的仪仗队伍缓缓现身。最先出现的是八对青铜斧钺,由十六名力士扛在肩上。这是天子的仪仗,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紧随其后的是手持金瓜、金锤的侍卫,他们的铠甲在朝阳下闪耀着金光。
接着是手持宫扇、华盖的宫女们。她们身着淡青色的宫装,步履轻盈,手中的宫扇上绣着日月星辰,华盖上垂着珍珠流苏。这是汉家宫廷的传统仪仗,已经八十多年未曾出现在中原大地上了。
在万众期待中,一辆装饰华丽的玉辇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玉辇由六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牵引,马头上装饰着金色的络头,马身上披着绣有龙纹的鞍鞯。车厢用上等的紫檀木制成,四周镶嵌着美玉和宝石,车窗上悬挂着明黄色的纱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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