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殿内,檀香袅袅,从青铜兽纹香炉中缓缓升起,在肃穆的空气中盘旋、扩散。钟鼓未鸣,气氛却已庄重到极致,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衣袂翻飞间,尽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期待。他们中的许多人,一夜未眠,天未亮就已沐浴更衣,在这大殿中等候多时。
文官首位的王朗,双手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禅位诏书,指尖微微颤抖。这不是恐惧,而是难以自抑的激动。作为汉人世家出身的他,亲眼目睹过羯人铁蹄下汉人的悲惨命运,如今能亲眼见证汉人重掌政权,内心的澎湃可想而知。他时不时偷眼望向殿外,等待着那个关键人物的到来。
武官队列中的周威、张温,手按刀柄,目光如炬,警惕地盯着龙椅上的人——石鉴。这两位跟随冉闵出生入死的将领,今日特意换上了全新的甲胄,周威的明光铠在晨曦中泛着冷冽的光芒,张温的锁子甲则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发出细碎的金属摩擦声。
这位后赵的末代皇帝,此刻面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抓着龙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的龙袍略显宽大,显然是为他身材更为魁梧的前任所制,穿在他身上显得格格不入。他的目光在百官脸上扫过,看到的全是冷漠与疏离,没有一丝过去的敬畏。他想起自己这一生,不过是羯族权贵手中的傀儡,被石遵拥立,又被石祗废黜,如今落在冉闵手中,连傀儡都做不成了。
“我石氏一族,自高祖石勒开国以来,何等威风…”石鉴在心中默念,思绪不禁飘回了他被拥立为帝的那一天。那时他还是个懵懂少年,被石遵的亲兵从王府中拖出,强行按在龙椅上。他记得石遵那双冷酷的眼睛,记得自己因恐惧而不断颤抖的双腿,记得朝臣们虚伪的跪拜。如今想来,自己这一生,何曾有过一日真正的自在?
殿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石鉴浑身一颤,几乎要从龙椅上滑落。他知道,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到了。
“陛下驾到!”殿外传来侍卫的高呼,声音穿透大殿,震得梁上的灰尘微微飘落。
钟鼓骤然齐鸣,礼乐奏响,庄重的旋律在大殿内回荡。冉闵身着玄色龙袍,缓步走入大殿。他的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上。阳光透过殿门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身上,为龙袍镀上一层金边,宛如天神降临。
冉闵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大殿,在石鉴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分列两侧的百官。他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跟随他浴血奋战的将领,有在石赵朝中暗中相助的汉臣,也有表面恭顺、内心却在观望的胡官。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同,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臣等参见陛下!”百官齐刷刷跪倒在地,声音响彻殿宇,震得梁柱嗡嗡作响。这一声“陛下”,喊的不是龙椅上的石鉴,而是缓步走来的冉闵。
石鉴浑身一颤,从龙椅上滑落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朕……不,我愿禅位!愿禅位!请冉将军……不,请陛下接受禅让!”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不敢抬头——他怕看到冉闵眼中的杀意,怕落得和石祗一样的下场。他记得石祗死时的惨状,被自己的部下出卖,头颅被砍下,悬挂在城门上示众。
王朗率先起身,手持禅位诏书,走到冉闵面前,声音洪亮而庄重:“陛下平定胡虏,剿灭石祗,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功高盖世,威加海内。自永嘉之乱,中原板荡,胡尘蔽天,汉人沦为奴隶,社稷倾危。如今天意民心皆在于陛下,臣等恳请陛下顺天应人,正位称尊,登基称帝,以安天下民心!”
王朗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他手中的禅位诏书徐徐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详细记述了冉闵的功绩和石鉴自愿禅位的决定。这份诏书是昨夜他与几位汉臣通宵达旦草拟的,每一个用词都经过反复推敲,既要符合礼制,又要彰显冉闵即位的正当性。
“臣等附议!”百官齐声高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将大殿内的空气都震得发烫。李农、周威、张温、赵毅……这些曾与冉闵一同浴血奋战的将领,此刻眼中满是炽热的光芒;那些曾在后赵朝中任职的汉官,此刻也挺直了腰杆,为汉人重掌政权而自豪。
冉闵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石鉴身上。他看着这位末代皇帝瑟瑟发抖的样子,心中涌起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想起多年前,自己还是石虎麾下的一员战将,曾远远见过当时还是皇子的石鉴。那时的石鉴意气风发,身边簇拥着大批侍从,何曾想过会有今日这般狼狈。
缓步走上玉阶,冉闵弯腰扶起瑟瑟发抖的石鉴。他感觉到对方的手臂在自己的手中不住颤抖,额头上满是冷汗。
“你能明白大势,主动禅让,免去一场干戈,也算是为天下百姓做了件好事。”冉闵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朕答应你,保你性命,赐你田宅,安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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