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既下,行动便随之如齿轮般紧密咬合,迅速展开。吴山居那方平日里透着闲适雅致的小院落,仿佛一夜之间被赋予了新的使命,变成了一个兼具传统药庐、内力练功场与神秘诊疗室的特殊所在。空气中原本萦绕的茶香与木香,此刻也混合进了愈发浓郁、层次丰富的草药气息。
吴邪和王胖子拿着白芷开具的那张写满了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清单,几乎是跑断了腿。清单上的药材,从常见的当归、黄芪、川芎,到稀有的百年野山参、雪山茯苓、西域血竭,再到一些名字古怪、连不少老药铺掌柜都闻所未闻的物事,如“定魂木屑”、“阴灵草汁”(白芷根据此世药材特性修改的名称,用以替代她所知的一些灵物),林林总总,不下数十种。两人几乎踏遍了杭州城内外大大小小所有的中药铺、山货行,甚至是一些隐藏在深巷陋街、专营偏门物件的杂货店,才勉强凑齐了大部分所需。那些实在难以寻觅的珍品与偏门之物,则动用了解雨臣那庞大而高效的人脉网络,以及黑瞎子那些游走于灰色地带、门路极广的关系去紧急寻购。解雨臣一个电话,便能调动资源远赴云贵苗疆或长白雪山;黑瞎子几句暗语,亦能让人从某些见不得光的渠道弄来所需之物。金钱如水般花出去,但此刻无人计较这些。
为了给白芷一个合适的诊疗环境,吴邪特意将最宽敞明亮、通风极佳的东厢房彻底收拾了出来。房间临窗处摆上了一张宽大的硬木长案,铺着雪白的细棉布,上面整齐排列着数套寒光闪闪、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与银针,在晨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芒。旁边还有几个打开的锦盒,里面是各种造型奇特的玉质刮痧板、温润的砭石、小巧精致的药杵药臼,以及一套用来熬煮特定药汁的微型银质药壶。靠墙的多宝格被改造成了药柜,一个个抽斗上贴着红纸条,标注着药材名称,里面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已经采购回来的药材,浓郁而复杂的药香正是源于此处。整个房间,既充满了医者的严谨,又透着一丝不为常人所知的神秘气息。
清晨,东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薄纱般的晨雾尚未完全在西湖的水面上散去,白芷便已在这间临时的诊疗室内忙碌开了。她细心检查着每一味药材的成色,调试着金针的韧性,又将一些需要预处理的药材进行研磨或浸泡。李莲花则在一旁静静打坐,运转扬州慢,确保自己的内力处于最佳状态,以备不时之需。他们都清楚,接下来的诊断与治疗,容不得半分马虎。
第一个接受正式深入诊断的,是张起灵。
他依言在约定的时辰走进房间,脚步无声,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令其动容的冰山表情。只是在目光扫过桌上那些排列整齐、闪烁着寒光的金针时,他深邃的眸子里,几不可查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并非畏惧,更像是一种源于身体本能的、对未知侵入的警惕。
吴邪、李莲花和王胖子则安静地守候在房门外。吴邪来回踱着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王胖子则靠在廊柱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向哪路神佛祈祷;李莲花虽静立一旁,目光却也始终落在房门上。他们在此,既是为了不打扰白芷需要绝对专注的诊断过程,也是为了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谁也无法预料的突发状况——张起灵的身体和记忆状况太过特殊,牵扯的力量层次极高,深入探查其识海与经络,无异于在未知的雷区中行走,会引发何种连锁反应,无人知晓。
“张先生,请放轻松,我需要为你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详细检查。”白芷的声音温和而镇定,如同山间清泉,带着一种能涤荡焦躁、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她依照医家正道,先从最基础的“望、闻、问、切”四诊入手。
望其神色:他面容俊美却过于白皙,缺乏血色,细看之下,皮肤底下隐隐透着一丝极淡的青气,并非中毒,更像是一种长期生机郁结、气血运行有碍的表征。尤其眉心印堂之处,颜色略暗,似有无形之物凝聚不散,这是神魂不稳、思虑过重或外邪侵扰的典型迹象。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古井寒潭,平静无波,但若凝神细观,便能发现那一片沉寂之下,隐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空茫与涣散,仿佛有一部分意识永远游离在肉身之外,无法完全聚焦于当下。这是典型的“神光不聚”,神魂不固之兆。
闻其气息:张起灵呼吸绵长悠远,节奏奇特,远超常人范畴,显是内功修为已臻化境,对身体的掌控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但白芷凝神细听,却能捕捉到,当他气息自然流转,欲上达头部巅顶之时,会在某个无形的关口,出现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感知的凝滞感。仿佛有一道透明而坚韧的屏障,阻碍了气血精华对大脑的充分濡养。这细微的异常,若非白芷感知敏锐远超常人,绝难发现。
问其症状:面对白芷关于过往记忆、当前身体具体感受的询问,张起灵保持了惯常的沉默。关于过去,他无话可说,因为一片空白;关于现在,他似乎并无明显的不适感,失忆本身,就是他最大也最复杂的“症状”。这种无从问起的困境,恰恰说明了问题的根源并非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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