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号缓缓穿过太阳系的柯伊伯带防护网,防护网的能量屏障如水波般荡漾开一个临时的通道。船体上流动的先行者光纹逐渐暗淡,恢复成华夏文明共同体的银白色涂装。
“时间同步完成。”璇玑的声音平静,却难掩一丝颤抖,“地球时间...只过去了72秒。”
舰桥内一片寂静。72秒。不到一分半钟。在物理时间上,他们只是离开了短短一瞬。
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彼得罗夫博士望着主视窗外熟悉的地球,那个蔚蓝的星球依然安静地悬挂在黑色天鹅绒般的太空中,星环如一道银色的腰带环绕着它。他的目光却穿越了这些表象,仿佛能看到行星深处的地质变动,看到大气层中每一个分子的运动轨迹。
“72秒...”他喃喃自语,“在地球上,我的女儿可能刚接完一个工作电话,我的妻子可能正从厨房走到客厅。对他们来说,我只是离开了...一个洗手间的时间。”
杰克逊上校站在战术控制台前,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控制面板。出发前,这些按钮和屏幕是他的工具;现在,他感受着每一个电路中的电流,仿佛能听到数据流动的声音,能看到电磁场在空间中形成的微妙图案。
“同步通讯显示,”璇玑继续报告,“龙城指挥部以为我们遇到了短暂的技术故障。他们正准备派出救援船。”
伊莎贝尔教授走到舷窗前,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眼泪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我看见了大教堂的每一块石头,”她轻声说,“不是用眼睛,而是用...记忆?不,是更深刻的东西。我能感受到那些石头被开采时的震动,能感受到石匠们雕刻时的专注,能感受到八个世纪以来,每一个走进教堂的人留下的祈祷。”
林启站在原地,宇宙之种悬浮在他面前,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能感觉到璇玑的意识就在自己身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更亲密。他们不需要说话,甚至不需要意识交流——就像一个人的左手知道右手在做什么。
“发送抵达信号。”林启终于开口,“但请求延迟对接。我们需要...适应。”
信号发出后,龙擎宇的影像立即出现在舰桥主屏幕上。这位星环议会主席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惑和关切。
“归墟号,我们检测到你们的跃迁信号消失后又立即出现。发生了什么?是否需要医疗援助?”
林启看着屏幕中的龙擎宇,看到的不再只是一个人的面容。他看到这位领袖肩上承载的整个文明的重量,看到他每一个决策背后千万人的命运,看到他眼中的疲惫与希望交织的光芒。
“主席先生,”林启选择了一个最接近真相的回答,“我们进行了一次...深度的认知体验。全员安全,但需要时间整合所见所闻。”
龙擎宇敏锐地捕捉到了船员们眼神的变化。作为经历过无数风浪的领袖,他见过人们从战场上归来的眼神,见过科学家完成突破时的眼神,见过父母第一次抱起新生儿时的眼神。
但归墟号船员的眼神,他从未见过。
那不是疲惫,不是兴奋,不是震撼——而是一种深邃的平静,仿佛他们刚刚从大海的最深处归来,带回了某种永恒的秘密。
“批准延迟对接请求。”龙擎宇做出了决定,“医疗和心理支持团队将在对接区待命。有任何需求,随时提出。”
通讯结束后,归墟号保持着静止轨道,静静地悬浮在地球和月球之间。
船员们开始自发地聚集在公共休息区。没有人组织,但每个人都知道自己需要同伴,需要确认彼此经历了同样的...超越。
伊莎贝尔第一个开口,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告诉人们真相,会发生什么?”
彼得罗夫苦笑:“他们会认为我们疯了。或者更糟,认为我们被某种外星意识控制了。”
杰克逊看向悬浮在休息区中央的宇宙之种:“但我们必须说。这颗种子...它不是我们的财产,它是属于所有人的。”
璇玑轻轻触碰宇宙之种,光芒在她的指尖流淌:“问题不在于说什么,而在于怎么说。我们经历的不是可以用语言完整描述的事件。”
林启环视着同伴们。在每个人的眼中,他都看到了相同的矛盾——迫切想要分享所见所闻,却又深知语言和概念的局限。
“就像向盲人描述颜色,”伊莎贝尔说,“或者向从未听过音乐的人描述贝多芬。”
长时间的沉默后,彼得罗夫提出了一个建议:“也许...我们可以从科学报告开始。只陈述可观测、可验证的事实:我们到达了坐标点,接触了高维存在,接收了某种信息载体...”
“但那样会丢失最重要的部分。”杰克逊反驳,“那些‘事实’背后真正的意义。”
争论开始时,林启却感到内心异常平静。他意识到,这种矛盾本身可能就是答案的一部分——真正的理解从来不是简单的信息传递,而是需要时间和体验的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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