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那份关于星辉基金会独立性的声明,在一个工作日的清晨,由基金会官方渠道低调发布。没有预热,没有炒作,措辞严谨而有力,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特定的圈层里漾开了清晰的涟漪。
几乎在声明发布后的半小时内,苏晚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薄靳珩的名字。
她看着那个名字,指尖在接听键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按下。铃声固执地响了一会儿,归于沉寂。紧接着,林峰的号码打了进来,她同样没有接。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份声明,在她看来是必要的切割与正名,在薄靳珩眼中,或许无异于一次公开的背刺——在他正与陆衍及董事会角力的关键时刻。
意料之中的,午餐时分,薄靳珩回到了颐和公馆。
他径直走入主卧套房,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停留。周身携带着室外的冷冽气息和一股压抑的怒火,眼底是连日熬夜的血丝和深不见底的寒潭。
苏晚正坐在沙发上给曦光喂奶,闻声抬起头,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已等待着他的兴师问罪。
“为什么?”他停在几步开外,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在这个时候?”
苏晚轻轻拍着怀里的女儿,目光坦然地看着他:“星辉基金会需要明确它的立场,尤其是在‘晨光计划’事故之后。它的声誉和运作,不能完全与薄氏捆绑,更不能成为你们内部斗争的牺牲品。”
“牺牲品?”薄靳珩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浓重的疲惫和嘲讽,“苏晚,你以为发这样一份声明,就能把它摘出去?在那些人眼里,它从始至终都打着我的烙印!你这样做,只会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觉得我已经掌控不了你,掌控不了局面!”
他的语气尖锐,带着一种被挑战权威的愠怒,但苏晚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怒火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担忧?
“那是你的问题,薄靳珩。”苏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星辉基金会是我的心血,我有责任保护它。至于你的局面……”她顿了顿,迎视着他冰冷的目光,“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压迫性的阴影,“苏晚,你和我,早就捆在一起了!因为孩子,因为过去,因为这座房子里的每一寸空气!你想撇清?除非你带着他们彻底消失!”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这是极少见的情况。曦光似乎被这紧张的气氛惊吓,在他低吼的尾音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苏晚立刻低头安抚女儿,眼神却像最冷的冰,刺向他:“薄总,请控制你的情绪,你吓到孩子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薄靳珩失控的怒火。他看着在苏晚怀里哭泣的小女儿,看着她护犊般警惕的眼神,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半步,抬手用力按住了刺痛的太阳穴。
沉默在房间里弥漫,只剩下曦光细弱的哭声。
良久,薄靳珩放下手,眼底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荒凉的妥协。
“好……好。”他低哑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沙哑,“你想怎么做,随你。”
说完,他不再看她,也不再看哭泣的孩子,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房间。
苏晚抱着渐渐止住哭泣的曦光,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疼。
这一局,她似乎赢了。她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扞卫了基金会的独立。
可为什么,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更深的空洞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薄靳珩再次消失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离开,而是那种存在于公馆每个角落的、无形的关注和守护,骤然抽离。
餐点依旧准时送达,却不再是精心搭配、符合她产后口味和身体需求的药膳,变成了更标准化、也更冰冷的菜式。她需要的文件还是会出现在手边,但不再有那些细致入微的标注和提示。夜晚,主卧门外那片习惯了存在阴影的地板,也变得空荡。
他彻底退回到了最初那种纯粹的、冰冷的“提供者”角色。
苏晚告诉自己,这正是她想要的。清净,界限分明。
可身体里某个地方,却清晰地感知到那份缺失的重量。尤其是在深夜,曦光哭闹不止,她抱着孩子在空荡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时,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孩子们是最敏感的晴雨表。
苏辰星会歪着头问:“妈妈,爸爸最近好忙哦,都不回家吃饭饭了。”
苏月曦在游戏时,会时不时看向门口,像是在期待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哪怕只是远远地经过。
而苏星河,则变得更加沉默。他会长时间地待在婴儿房里,看着妹妹,或者摆弄薄靳珩之前送给他的那个高级天文望远镜,小小的眉头时常微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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