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颐和公馆时,夜色已深如墨。雨后的庭院弥漫着湿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却驱不散笼罩在这座华丽牢笼上空的沉重。
薄靳珩抱着早已哭累、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的苏星河,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苏晚。她依旧披着他的外套,脸色在车灯下显得过分苍白,唇色浅淡,纤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只留下一种近乎透支后的平静。
他想开口,想询问,想确认她的身体状况,想为今晚的惊魂再次道歉。可所有的话语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深知,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是一种打扰。
他沉默地抱着星河,苏晚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踏着被雨水洗净的石阶,走入灯火通明却依旧冰冷的大厅。
早已接到消息、焦急等候的家庭医生立刻迎了上来。薄靳珩小心地将怀里的星河交给迎上来的保姆和医生,目光却始终胶着在苏晚身上。
“先给苏小姐检查。”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优先级。
苏晚没有反对。她确实感到一阵阵难以支撑的疲惫和眩晕,小腹处那若有若无的抽动感也并未完全消失。她跟着医生走向一楼的医疗室,自始至终,没有看薄靳珩一眼。
薄靳珩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而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医疗室门后,心脏像是被悬在半空,随着那扇门的合拢,一点点沉下去。他抬手,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额角纱布下隐隐渗出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目。
林峰悄无声息地走近,低声汇报着旧港区后续的清理工作和初步审讯结果,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那几个人渣已经处理干净,绝无后患。背后指使的人也已经控制,是老夫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因为之前被边缘化心怀怨恨……这次,是属下失职,安保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薄靳珩摆了摆手,打断了林峰的请罪。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医疗室门。
纰漏?
这何止是纰漏。
这几乎是一次致命的失误!差一点,他就再次失去了他们!差一点……
他不敢再想下去。那种灭顶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他母亲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即便被他强行压制,也依旧能在暗处伸出毒牙。
而现在,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苏晚的身体。
那个尚未被证实的“可能”,像一把双刃剑,悬在他和她之间。一边是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不敢奢望的微光,一边是可能将她再次拖入痛苦深渊的、更沉重的负担。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医疗室的门终于被从里面打开。
老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却又掺杂着更深的凝重。他看向如同石像般伫立在门口的薄靳珩,微微颔首。
“薄总,”老医生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苏小姐身体暂无大碍,主要是受了惊吓,加上劳累过度,有些虚弱。我已经给她用了安神的药,需要绝对静养。”
薄靳珩的心脏猛地一紧,声音干涩:“那……另一个……”
老医生自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他沉吟了一下,措辞极为谨慎:“脉象上看……滑脉之象,比之前稍清晰了些。但苏小姐体质特殊,近期又接连受到巨大刺激,胎像……极为不稳。”
胎像不稳。
四个字,像四把重锤,狠狠砸在薄靳珩的心上!让他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果然……
是真的……
巨大的、混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铺天盖地恐慌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伸手扶住墙壁,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有……有多危险?”他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
“非常危险。”老医生语气沉重,“前三个月本就是关键期,苏小姐又有过……不良孕产史。此次受惊、劳累,更是雪上加霜。目前……有先兆流产的迹象。”
先兆流产……
薄靳珩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五年前法国里昂那家医院冰冷的画面,苏晚独自躺在病床上失去那个孩子的绝望……如同梦魇般再次席卷而来!
不!
不能再发生一次!
绝对不行!
一股近乎毁灭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让他勉强维持住一丝理智。
“保住它。”他盯着医生,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偏执的疯狂,“不惜一切代价,必须保住它!听到没有?!”
他的眼神太过骇人,连见惯风浪的老医生都不由得心头一凛,连忙点头:“老夫一定竭尽全力!只是……药物调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苏小姐自身的情绪和静养。她必须保持心境平和,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华佗再世,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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