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河的硝烟与智谋渐行渐远,红军主力在跳出敌人包围圈后,面临着新的、更加严酷的挑战——横亘在川西高原之上,那座座终年积雪、空气稀薄、鸟兽绝迹的大雪山。
命令传达到后卫团时,李云龙正蹲在地上,用一块破布仔细擦拭着他那支跟随多年的驳壳枪。听到“翻越夹金山”的任务,他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动作,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他没见过真正的雪山,但听走过商道的老兵提起过,那是一片连牦牛都能冻毙的死亡之地。
“根生,找几个本地籍的战士,还有走过山货的,问问情况。”李云龙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老马,清点所有能御寒的东西,破布、烂棉絮,哪怕是棕榈皮,都给我收集起来!辣椒,对,想办法多弄点辣椒!”
他的反应迅速而务实。没有抱怨,没有恐惧,只有面对未知险阻时,一个指挥员最本能的应对——尽可能的准备。
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超想象。即便后卫团竭尽所能,收集到的御寒物资也少得可怜。很多战士身上还是单薄的、破烂不堪的夏装。辣椒倒是找到了一些,被李云龙当做宝贝一样分发给各连。
出发前,李云龙站在队伍前,看着眼前这三百多名面黄肌瘦、装备简陋却眼神坚定的部下。他想起了湘江畔倒下的兄弟,想起了老鹰峡政委决绝的背影,想起了赤水河边冰冷的河水。
“同志们!”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前面这座山,是咱们长征路上的一道坎。它没有敌人的枪炮,但比枪炮更厉害!它考验的,不是你的枪法,是你的骨头硬不硬,是你心里那口气,足不足!”
他举起手里那串干瘪的红辣椒:“咱们准备不足,条件艰苦。但是,再难,能难过湘江吗?能难过看着战友倒下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吗?”
“我李云龙,今天就站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句实在话:我,也不知道这雪山到底有多难。但是,我知道,咱们后卫团,从井冈山走出来,闯过那么多枪林弹雨,就没在怕字面前低过头!”
“跟着我!冷了,就嚼一口辣椒!走不动了,就想想死去的弟兄!咱们就是爬,也要从这雪山上爬过去!保住咱们后卫团这颗种子!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三百多条喉咙发出的吼声,汇聚成一股不屈的声浪,在山谷间回荡。
踏入雪线的那一刻,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气温骤降,呵气成冰。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穿透单薄的衣衫,切割着肌肤。空气越来越稀薄,每向上爬一步,都感觉肺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喘不过气来。脚下是深可及膝的积雪,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起初,队伍还能保持队形。李云龙走在最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探路,王大山带着几个体力最好的“利刃”队员紧随其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辣椒发挥了作用,那火辣辣的灼烧感暂时驱散了一些寒意。但越往上走,作用越微乎其微。
寂静,是雪山最大的恐怖。除了风声和沉重的喘息声,几乎没有其他声音。不断有人走着走着,就突然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起初,战友们还会奋力去搀扶,去呼喊。但随着体力急剧消耗,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熟悉的同伴,身体慢慢僵硬,被风雪覆盖,成为雪山的一部分。
李云龙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看到一个年纪很小的战士,蜷缩在一块岩石后面,脸上还带着稚气,身体却已经冰冷。他看到一个老兵,把自己的破棉袄盖在了一个发高烧的战友身上,自己只穿着单衣,最终两人都没能醒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过去,将牺牲战士身旁可能用得上的物品——半块干粮,一双还算完好的草鞋——捡起来,递给后面更需要的人。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安睡的战友。每一次弯腰,他胸口那个染血的文件袋都硌得他生疼,提醒着他肩上的重量。
“团长……歇……歇会儿吧……”一个战士喘着粗气,嘴唇乌紫,几乎是在哀求。
李云龙回头,看着身后这一张张疲惫到极致、几乎失去神采的脸,他知道,一旦停下来,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能停!”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微弱,却异常坚决,“停下来,就冻成冰坨子了!跟着我,继续走!看到前面那个山坳没有?到那儿再歇!”
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头狼,用自己尚且还算坚韧的体力,拖着队伍前行。他接过体力不支战士的枪,搀扶着快要倒下的伤员,甚至用绳子把几个最虚弱的人连在一起,防止他们掉队。
“狗剩,把你那辣椒再嚼一口!”
“王承柱,别睡!跟老子说说,你以后有了炮,想先轰他娘的谁?”
他用各种方式,刺激着战士们的神经,维系着这支队伍最后的一线生机。
风雪更大了,能见度不足十米。队伍被拉得很长,断断续续。李云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命令魏大勇前后奔跑,清点人数,确保没有人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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