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哈尔滨,空气中已经带上了初秋的凉意,但位于南岗区原满铁大楼内的东北野战军司令部(简称“东总”)作战室里,气氛却如同盛夏雷雨前般沉闷压抑。巨大的东北军事沙盘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上面密密麻麻地插着红蓝两色的小旗,清晰地标示出当前国共双方在东北的态势:红色小旗代表的东北野战军主力,已牢牢控制着北满、西满和东满的广大地区,将蓝色小旗代表的国民党军压缩在长春、沈阳、锦州等几座孤立的城市及附近狭小地带。
沙盘旁,东总的主要领导们——司令员林、政委罗、参谋长刘,以及各主力纵队的司令员、政委们围坐一堂。香烟的雾气在室内缭绕,使得悬挂在墙上的巨幅东北地图都有些模糊。一场决定东北乃至全国解放战争进程的战略决策会议,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此刻正进入最关键,也最激烈的阶段。
李云龙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风纪扣一丝不苟地扣着。他双手抱胸,眉头紧锁,那双平日里炯炯有神、甚至带着几分匪气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沙盘上那个关键的枢纽点——锦州。赵刚坐在他身旁,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神情同样严肃。
参谋长刘正手持细长木棍,在沙盘和地图间指点,声音清晰而有力:
“同志们,目前的形势很清楚。国民党东北‘剿总’卫立煌集团,共计四个兵团、十四个军、四十四个师,约五十五万人,被我们分割包围在长春、沈阳、锦州三个互不相连的地区。其中,郑洞国率十万余人困守长春;卫立煌坐镇沈阳,指挥周福成、廖耀湘等部约三十万人;范汉杰率卢浚泉的第六兵团等部约十五万人,防守锦州、山海关一线,确保与关内的陆上联系。”
木棍重重地点在锦州的位置。
“锦州,就是连接东北与华北的咽喉!是东北国民党军的生命线!也是我们关门打狗,还是纵虎归山的关键!”
刘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便响起了一阵低声议论。所有人都明白,下一步的战略方向,将决定东北战局的最终走向,也关系到无数将士的生死。
林司令员习惯性地踱步到沙盘前,目光深邃,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亚楼同志已经介绍了基本情况。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主要是两个选择:一是先打长春,拔掉我们在北面的这颗钉子,解除后顾之忧,然后南下沈阳、锦州;二是主力南下,越过沈阳,直取锦州,封闭东北敌军退路,形成‘关门打狗’之势。”他顿了顿,环视众人,“大家都谈谈看法。”
短暂的沉默后,一位资历颇老的纵队司令员清了清嗓子,率先发言:“林总,罗政委,我认为还是应该先打长春。理由有三:第一,长春已被我军团团包围数月,敌人士气低落,补给困难,相对好打;第二,我军主力大多在北满、西满,南下锦州路途遥远,后勤补给线漫长,易遭沈阳敌军侧击;第三,先打长春,可以稳固我后方,然后步步为营,向南推进,这样打把握更大,也更稳妥。”
他的观点立刻得到了几位同样倾向于稳妥打法的高级指挥员的附和。
“是啊,林总,长途奔袭锦州,风险太大。一旦锦州短时间内打不下来,沈阳的廖耀湘兵团和华北的傅作义部东西对进,我军将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长春已是熟透的果子,何必舍近求远,去啃锦州那块硬骨头?”
听着这些议论,李云龙的眉头越皱越紧,抱着胳膊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节有些发白。赵刚在桌子下面轻轻碰了碰他的腿,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时,另一位以勇猛善战着称的纵队司令开口了,他支持南下:“我不同意!长春好打是不假,但打下长春,沈阳和锦州的敌人会不会跑?要是让卫立煌这几十万人通过锦州撤到关内,和傅作义合流,这将会给关内的兄弟部队带来多大的压力?这等于我们煮了一锅夹生饭!**和中央军委多次电示,要我们确立打‘前所未有的大歼灭战’的决心!我看,就得南下,把东北的敌人彻底包了饺子!”
争论更加激烈起来。支持先打长春的,多从战役的稳妥性、后勤保障的难度和部队现状出发;支持南下锦州的,则更多着眼于战略全局和长远利益。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始终沉默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罗荣桓政委则不时插话,引导大家更深入地分析利弊。
李云龙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说话了。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让椅子都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这位以“惹事”和善打硬仗恶仗出名的将领,在高级会议上往往发言直接,甚至有些“刺头”。
“林总,罗政委,参谋长,各位同志,”李云龙的声音洪亮,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沙哑,“我李云龙是个粗人,大道理讲不了多少。我就说说我的看法,说得不对,请大家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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