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莲花楼内水汽氤氲。
屏风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偶尔夹杂着夕瑶轻轻哼唱的、李莲花总觉得耳熟却想不起名字的调子。
李莲花正坐在外间榻边,心不在焉地翻着一卷医书,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屏风后的每一丝动静。
只觉得今晚这书上的字迹格外模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夫君——” 屏风后,夕瑶的声音带着被水汽浸润后的柔软,尾音微微拉长,像带着小钩子,“我忘了拿换洗的衣衫,就在榻上的包袱里,可否帮我递一下?”
这一声“夫君”像一根针,轻轻扎在李莲花心上。
他手一抖,医书差点掉在地上。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热意直冲头顶,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他……他去递衣服?同室之内,为她做如此私密的事,更让他心神不宁。他配以这个身份,享受这份亲近吗?
这……这成何体统!
夕瑶在屏风后,听着外间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和那明显慌乱的动静,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哼,让他整日胡思乱想。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她的榻边,拿起那个柔软的包袱,感觉像捧着个烫手山芋。
他一步一步挪到屏风边,隔着那道朦胧的屏障,能隐约看到后面窈窕的身影轮廓,心跳如鼓,却混杂着难以言说的酸楚。
他紧紧闭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非礼”的念头,也隔绝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
他伸长手臂,将包袱递过去,声音发紧:“衣、衣服在此……姑、姑娘……请接好……” 他连唤她“夕瑶”的勇气都没有,更遑论那声“夫君”。
眼睛是闭上了,可其他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
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独属于她的清雅香气混合着湿润的水汽,能听到她涉水走近的细微声响……这同室的亲近,如同偷来的欢愉,让他备受煎熬。
一只带着湿润暖意的手轻轻接过了包袱,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
那触感细腻微凉,却像带着电流,瞬间窜遍他全身,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碰到……碰到手了!
他失魂落魄地退回自己的榻边,指尖那点触感却挥之不去。一个荒谬又强烈的念头破土而出,在他心里疯狂叫嚣:
若我真是她夫君就好了!若真是……此刻我便能名正言顺地守在这同室之内,何至于像个窃贼般,连这点触碰都觉得是僭越!
这念头带着罪恶的甜蜜,让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带着羞窘和决绝的光——去他的正人君子!既然她认错了,那他便……将错就错,上位!
“有劳夫君了。”
夕瑶已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转出,发梢还滴着水珠,眉眼被水汽蒸得愈发清丽。
见他耳根通红地僵立在榻边,她眼底笑意更深,却故作不知,只柔声道:“夜深了,夫君也早些歇息。”
说罢,她便转身在相邻的榻边坐下,轻轻整理着床褥,独留李莲花对着一室残余的暖香,看着她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无形界限的身影,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和自鄙。
原来,即便同处一室,他连借着这个名分,与她再靠近一分的资格都没有。
她心里,终究是守着那个真正的“夫君”。
这一夜,李莲花在自己的榻上辗转反侧,隔壁榻上传来她平稳轻柔的呼吸声,每一声都像落在他的心尖上,扰得他难以入眠。
“上位大计”在脑中演练了无数遍,可每回想及她呼唤“夫君”时那自然而然的亲昵,所有“狂徒”念头都显得如此卑劣。
他委屈,又不甘——凭什么那个不知在何处的正主,能占据她全部的心神?而他这个“替身”,连稍稍靠近都显得像个笑话?
然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白日里,进行一些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渴望确认,在她心里,他这个“冒牌货”是否……也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同。
晨起施针时,他借着身子好转的由头,微微敞开一些衣襟,目光游移间,那声带着私心与试探的 “瑶儿” ,竟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他浑身一僵,自己都被这大胆吓了一跳。
他死死盯着夕瑶垂着的眼睫,连大气都不敢喘——她会不会察觉?会不会因这逾越的称呼而清醒,继而将他推开?
可夕瑶只是指尖微顿,便如常捻针,语气平和得仿佛他方才只是寻常唤了声“夫君”:“嗯,此处穴位确是通络要处,且忍一忍。”
没有半分诧异,没有一丝纠正。
她……允许了?
李莲花悬在嗓子眼的心,“咚”地一声落了地,一股夹杂着窃喜的暖流缓缓淌过心间。
她允许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她混沌的认知里,他李莲花,与那个“夫君”的影子,是可以重叠的?
这份默许,像是一点星火,落在他干涸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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