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听着这疯狂扭曲的控诉,看着师父魂魄痛心疾首、悲愤难抑的模样,十年来的痛苦、愧疚、寻找、隐忍……
全部化作了焚心蚀骨的怒火与彻彻底底的悲凉。
他上前一步,站在单孤刀面前,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心痛而冰冷死寂,一字一句,砸在地上:
“所以,你就骗走视你如子的师父全部内力,让他油尽灯枯,惨死当场?”
“所以,你就送我吻颈,让我身中碧茶之毒,修为尽毁,生不如死?”
“所以,你策划东海之战,害我众叛亲离、兄弟惨死……背负害死师兄的罪名与愧疚,痛苦挣扎十年?”
“单孤刀……”李莲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万物俱寂的寒潭,“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单孤刀迎上他那冰冷的目光,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狰狞的笑:“是什么做的?是对你李相夷彻骨的恨!你拥有的一切,本就该是我的!是你!是你们逼我的!”
“冥顽不灵……无可救药……”漆木山魂魄长叹一声,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悲哀。
“单孤刀!”芩婆声音嘶哑,字字泣血,“我单独带了你十年!你害师父的时候,可曾有……哪怕一丝心软?!”
单孤刀猛地一震,眼中癫狂之下,似有极其短暂的茫然与动摇闪过。
但那动摇转瞬即逝,被更深的怨毒覆盖。他嘶声喊道:“我没错!师娘!是你们偏心!是你们逼我的!!!”
芩婆闭上眼,一滴浑浊的泪滑落,声音里满是疲惫与自嘲:“老头子……是我没教好,带徒弟……我不如你。”
“老婆子,”漆木山的魂体飘近,声音温和却坚定,“是他自己的心……早就长歪了。”
两位老人看着这个自己亲手教导、寄予厚望,却最终走入深渊、再无回头可能的大徒弟,最后一丝残存的念想与痛心,也彻底断绝了。
李莲花不再看他,转向昊辰,深深一揖,腰弯得很低:“仙长,此间恩怨,凡俗律法已难断,人间正义已迟来十年。但求仙长,莫让他就此死去。”
他直起身,目光如万古寒冰,落在烂泥般的单孤刀身上,一字一句,如同天道降临的最终审判:
“我要他活着。”
“活着感受内力一点一滴散尽,武功尽废,筋脉枯萎,从此手无缚鸡之力,孱弱如风中残烛。”
“活着,每日每夜,神智清醒地回忆他做下的每一件恶事,害死的每一条人命,背叛的每一份信任,在无尽的悔恨、痛苦与自我谴责中煎熬。”
“活着看他汲汲营营、用尽阴谋诡计想要夺取的一切——名声、地位、权力、南胤复国的虚妄野心,乃至这副曾经健康的躯壳——如何一点一点,彻底失去,化为泡影。”
“死,太便宜他了。”
“师父的命,我十年的生不如死,还有那些因他阴谋而枉死的无数性命……他得用剩下的、漫长的每一天,清醒地、痛苦地来赎。”
昊辰深深看了李莲花一眼,那目光中有审视,有了然,最终化为一丝极淡的认可。
他颔首,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恩怨分明,罚当其罪。如你所愿。”
话音落,他弹指,一道凝练着法则之力的金光没入单孤刀眉心。
“啊——!!!”
单孤刀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绝望到极点的惨嚎,浑身剧烈抽搐蜷缩,周身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靡、消散。
他眼中癫狂的神采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虚弱、清晰的痛苦,与深不见底的绝望灰败。
他瘫在那里,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与精气神,只剩下粗重破碎的喘息,和一双空洞死寂的眼睛。
漆木山的魂魄静静看着这一切,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叹息。
他飘到李莲花面前,想如从前那般,拍拍这个历经磨难、终于长大的徒弟,手却依旧穿了过去。
“相夷……”老魂灵的声音里满是慈爱、心疼,与释然,“苦了你了……孩子……放下吧……都过去了……师父现在,真的……安心了。”
看着漆木山那凝实了些许却依旧虚幻的魂体,芩婆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上来,她伸出手,却只能徒劳地穿过丈夫的虚影,声音哽咽:“死老头……你……你这十年……一直都在?”
漆木山的魂体露出一个既心疼又愧疚的表情,声音温和:“是啊,老婆子。我怕我身上的阴气冲撞了你,一直……都隔得远远地看着。”
“看你一个人守着这山头,看你对着我的坟头喝酒骂我……这次,是感觉到相夷回来了,气息不同往日,我才敢……才敢稍微靠近些……”
听到丈夫这十年竟以这种形态默默守护着自己,芩婆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温暖,哭骂道:“死老头……你怎么这么傻……”
李莲花在一旁听得心头发酸,却又为师父师娘这份至死不渝的感情深深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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