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囚 第94章 柳娘

端木珩独自在醉仙楼雅阁又静坐了片刻，上官玄那枚小巧的铜符在他掌心散发着微凉的触感。

联盟虽初步达成，武安王、父亲、八年的骗局、一月前的逼婚……这些线索正在逐渐清晰。

然而，在他心底，却有一个更深、更久远的疑团，如同沉睡的火山，从未真正熄灭——那就是八年前，北疆康平镇的突然沦陷。

那时，他年少气盛，深受先帝倚重，正欲凭借查办城西血案、彻查宗室勋贵圈地侵田之事，一举扳倒当时气焰正盛的武安王府。行动已如箭在弦上，证据链即将闭合。

可就在那最关键的时刻，先帝突然称病不朝，紧接着，北疆急报便如同晴天霹雳般传来——军事重镇康平陷落，北狄铁骑长驱直入！

所有针对武安王的弹劾与调查被迫戛然而止。

他被“先帝”紧急点将，派往北疆力挽狂澜。

这一去，便是八年

在北疆的腥风血雨里，他凭借军功重新站稳脚跟，不但夺回了本已沦陷的康平，还将北狄势力逼退数百里。然而在清理战场、审讯俘虏时，他曾意外地查到一些极其隐晦的线索——某些本该按时运抵康平的粮草军械却拖延得“恰到好处”；几处关隘的守军调度出现不应有的“混乱”；甚至从个别被俘的北狄中层将领口中，隐约透露出战前曾与“南方来的神秘人”有过接触……

所有的蛛丝马迹都隐隐指向：康平镇的陷落，并非单纯的军事失利，其背后，很可能有来自洛阳的势力与北狄相互勾结！

而解开这些疑团的关键一环，竟意外地落在了一个女人身上——柳娘。

柳娘是当年北营阅兵，武安王府“赠”予他的一名胡姬舞女。他当时为避免徒生事端，第二日便寻了个由头，将其远远打发至北疆军中犒劳将士，眼不见为净。

却万万没想到，康平镇陷落前，柳娘恰好因故被安置在该镇！

当他后来在北疆查到康平陷落另有隐情，并顺藤摸瓜注意到柳娘这个巧合的存在时，发现她乃王府安插的眼线。

没有丝毫犹豫，他下令将其秘密抓捕，投入北疆军中最森严的黑牢。那里没有昼夜，只有永恒的黑暗和死寂。

他记得她初入牢时，还带着武安王府探子特有的那份娇媚与故作镇定，试图用眼泪和美色来打动他。当他隔着铁栏，不带温度地逐一列出她与王府联络的密语、她传递过的消息、甚至她在康平镇陷落前几日接触过的每一个可疑人物时，那位本娇弱柔媚的舞姬，脸色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变得惨白，眼中的媚态也被恐惧取代。

他没有动用任何刑具，只是命人将她囚于完全无声的狭小石室，每日仅予勉强维生的水米，定时提审。

所问问题则是反复围绕康平镇陷落前的细节，她回答也好，不回答也罢，每日例行一问。直到那日，他让看管“无意中”透露，武安王府的人已在路上，对于失败的眼线，王府向来没有多少耐心。

那天，是他最后一次提审，她蜷缩在角落，眼神涣散，早已没了当初的艳光，只剩下被彻底摧折后的麻木与恐惧。他屏退左右，牢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站在她面前，冷声道：“说出你在康平所见所闻，我许你活命，并给你一个向那些视你如弃子的人复仇的机会。”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不带一丝温度，“否则，下一刻，你面对的不是我，而是北狄俘虏营的蹂躏，或是王府杀手冰冷的刀锋。”

她终于瘫倒在地，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吐露了所知的一切——那些形迹可疑的中原人与北狄人的秘密接触、关于粮草被刻意拖延的耳闻、以及几个她凭借本能记下的可疑符号……

从那以后，柳娘彻底被收服，她既是武安王府的眼线，也是他端木珩的暗棋。这也正是他此次将她从北疆带回洛阳的真正原因！她不仅是用来迷惑武安王、制造自己沉溺美色假象的工具，更是他手中关于康平一案最重要、最隐蔽的活证。宫宴上那般作态，既是为了刺激上官徽，更是做给武安王看的戏。

如今，与上官玄的联盟初建，也是时候……重拾这把尘封已久的利刃了。端木珩眼中闪过一丝冰冷锐利的光芒。

八年前的旧账，也是时候清算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出醉仙楼，身影很快融入了洛阳街巷的人流之中，沉稳而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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