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囚 第61章 庆功宴

翌日，太极殿

圣上特设盛宴，为端木珩凯旋庆功。殿内钟鼓齐鸣，金碧辉煌，丝竹管弦之音袅袅不绝，琉璃盏与玉杯碰撞出清脆声响，好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端木珩端坐于席间，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腰背挺直如松，与周遭那些宽袍博带、肤白雍容的洛阳权贵截然不同。八载北疆的风霜仿佛已刻入他的骨相，眉眼间蕴藏着难以磨灭的锐利与沧桑，令人不敢直视。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侧那位女子。

身姿婀娜，一袭异域风情的绛色长裙，面上轻纱半掩，只露出一双剪水秋瞳，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即便她只是安静地跪坐一旁，也自有一段浑然天成的风流姿态，与这规整庄重的宫廷盛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带了一种勾人心魄的魅力。

四座皆惊。席间顿时响起一片极力压抑却仍清晰可闻的窃窃私语声。众人早已风闻端木将军从边地带回一位绝色舞女，却万万料不到他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将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弃于女眷席中，却让这身份暧昧的异域女子，堂而皇之地伴于身侧，出席这御前庆功宴！

丝竹声稍歇的间隙，一道慵懒而带着明显讥诮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只见武安王世子萧承翊斜倚着案几，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目光轻佻地扫过端木珩和他身旁的女子，最终落在端木珩脸上。

“啧啧啧，端木将军果然是真性情之人啊。”萧承翊拖长了语调，笑声里淬着毒，“在北疆八年，不仅立下不世战功，竟还觅得如此一位……绝色美人！凯旋还朝，美人在侧，真是春风得意，享尽齐人之福啊。”

他故作感叹地摇头，余光瞥向女眷席中的上官徽，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只是可惜了表妹……哦不，该称端木夫人才对，昔日洛阳城中最耀眼的明珠，如今却只能在女眷席中，独赏这满殿繁华了。将军这‘报国’之余，倒也没忘了‘慰藉’自身，当真是我辈……楷模啊！”

他这番话，明褒实贬，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瞬间将全场的注意力再次聚焦于端木珩这不合礼数的安排上，也将上官徽置于无比难堪的境地。

一道道目光，或惊诧、或鄙夷、或玩味、或同情，在他与那舞女身上逡巡片刻，便又不约而同地转向对面女眷席间，落在那位正妻身上。

上官徽端坐于一片珠光宝气之中，身着月白色绣金襦裙，发髻高挽，珠翠点缀其间，端庄中不失清丽。然而此刻，她那张素来温婉柔美的面容上，却是平静无波，仿佛周遭一切窃窃私语与探究目光皆与她无关。唯有那隐在袖中止不住的颤抖的指尖，泄露了那在平静表象下，早已翻天覆地的惊涛与绝望。

空气骤然凝滞，端木珩执杯的手顿在半空，他并未立即看向萧承翊，而是缓缓将杯中酒液饮尽，动作不见丝毫慌乱，仿佛那淬毒的讥讽只是无关痛痒的蚊蚋之声。直至放下酒杯，他方才抬眸，目光如北疆深冬的寒冰，直直射向萧承翊，沉声道：“世子殿下对本将军的私事如此感兴趣，倒真是让本将军受宠若惊。只是，本将军的家事，似乎还轮不到世子殿下置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经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瞬间压过了殿内的丝竹靡靡之音，让周遭几个原本准备附庸嬉笑的官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萧承翊似乎没料到端木珩竟会直接顶撞，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冷笑道：“将军说笑了，本世子不过是见将军风采更胜往昔，感慨几句罢了。毕竟，能得如此两位佳人倾心相伴，也是将军的本事，不是吗？”他将“本事”二字咬得极重，其中的不甘意味不言而喻。

端木珩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并未再接话，那种无视的态度，比任何犀利的言辞更让萧承翊感到愤恨。

四周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对峙而愈发紧张，丝竹声虽依旧，却再也掩不住那暗流涌动的尴尬与审视。

上官徽感到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栗。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个方向移开，落在面前精致的点心上，却只觉得那些栩栩如生的花纹都在扭曲。身侧，一道冰冷的目光如芒在背，她不用回头也能知晓，那目光的主人，定是武安王府的世子妃郑三娘。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却不失威仪的声音自御座方向传来：

“端木爱卿，”十五岁的皇帝举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爱卿为国征战，劳苦功高。今日盛宴，专为卿而设。朕敬你一杯，愿我边陲永固，国泰民安。”

皇帝的褒奖，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这场小小的风波中强行拉回。众人纷纷举杯附和：“愿边陲永固，国泰民安！”

端木珩立即起身，躬身执礼：“谢陛下！此乃末将本分，不敢居功。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皇帝满意地点头，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萧承翊，淡淡道：“今日只论功绩，共享太平，诸位爱卿不必拘礼，尽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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