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字秘库的废墟,如同巨兽死去的脏腑,在尘埃与寂静中缓慢腐烂。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唯有尘埃,如同永不停息的灰色雪片,无声覆盖着冰冷岩石的棱角,扭曲金属的断口,以及那些被碾碎的历史残骸。空气凝固,沉甸甸地压着胸口,离魂香甜腻的余毒混合着岩石的土腥和金属锈蚀的腥气,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墓穴的永恒气息。
秘库深处,那片被彻底埋葬的黑暗核心。
死寂已不足以形容。那是连“存在”本身都几乎被磨灭的虚无之境。亿万钧岩石的永恒挤压,早已碾碎了任何可能的声音。只有灵魂深处才能感知到的、来自物质最底层的、令人疯狂的沉重呻吟,如同背景噪音般永恒回荡。空气?不,那是一种粘稠如液态铅汞的致命介质,饱含着碾碎一切的岩石粉末和深入骨髓的离魂香剧毒。每一次无形的“流动”,都带着剥夺生机的冰冷恶意。
而在那片埋葬了阮桀物理形态的巨石之下。
空。
绝对的、令人心悸的空。
那点曾如同破碎星辰般艰难搏动的暗金冰蓝微光,连同那枚布满裂痕的核心碎片,都已彻底湮灭无踪。只有岩石挤压摩擦留下的、细微到极致的刻痕,无声地诉说着曾有一个存在于此挣扎过、燃烧过,最终归于虚无。离魂香的剧毒乌线失去了侵蚀的目标,如同无主的毒蛇,在冰冷的岩石缝隙中缓缓游弋、消散。重压依旧永恒,却再也找不到可以碾碎的对象。
崩塌废墟的另一端。
玉树坠落的角落。
死寂同样统治着这里。尘埃均匀地覆盖在她玄色的深衣上,勾勒出冰冷僵硬的轮廓。她侧蜷着,如同一尊被遗弃在废墟中的玉雕,苍白的面容在灰暗的光线下泛着毫无生机的冷光。眉心的玄鸟印记,只剩下一个浅淡的、如同烟熏火燎般的焦痕,死气沉沉。心口的位置,那枚玄鸟玉佩紧贴着冰冷的肌肤,其上,一支造型古拙、针尾蟠螭头颅狰狞的暗青色长针,如同毒钉,深深刺入玉佩背面。
“玄螭锁元针”。
针体本身散发着一种内敛的、深沉的暗青幽光。针尾那枚微缩的蟠螭头颅,并非死物,其上雕刻的鳞片纹路在幽光下仿佛在缓缓蠕动,散发出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暗青色寒气。这寒气如同活物,缠绕着玉佩,并深深沁入玉树的心口肌肤,形成一片繁复诡异、如同冰封蛛网般的暗青色纹路,将那片区域的生机彻底冻结、锁死。
玉佩深处,那点维系着玉树最后一线生机的灵性之火,已被这股冰冷、霸道、带着绝对禁锢意志的暗青力量彻底封冻。它没有熄灭,却被死死地冰封在玉佩核心最深处,如同琥珀中凝固的飞虫,失去了所有活力与与外界的联系。维系生命的通道,被无情斩断。玉树的身体,也因此彻底断绝了最后一丝气息,冰冷,僵硬,如同万载玄冰。
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冰封之中。
一点微弱到极致、无形无质的意念灵光,如同穿越了生与死的界限,无视了岩石的阻隔与空间的死寂,悄无声息地抵达了。
它没有光芒,没有形体,甚至没有一丝能量波动。它只是“存在”,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源自灵魂烙印最深处的“执念”的凝聚。它是阮桀燃烧尽最后一点核心本源、在彻底湮灭的灰烬中,挣脱出的唯一一点东西——守护玉树的意志,以及对她气息至死不渝的本能感应。
它如同最轻灵的幽灵,飘过冰冷的尘埃,掠过扭曲的金属断口,最终,轻轻地、轻轻地贴附在了那枚被暗青长针钉死的玄鸟玉佩背面。
位置,不偏不倚,正是玉佩背面,那镌刻着“玉树”二字的冰冷刻痕之上。
嗡……
一声无声的、仿佛只存在于灵魂层面的细微共鸣,在玉佩深处极其微弱地震荡了一下。
玉佩深处,那点被“玄螭锁元针”恐怖力量彻底冰封、死寂的灵性之火,在这点微弱意念灵光贴附上来的瞬间,如同冰封的心脏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微小的火星,极其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这点悸动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就被那浩瀚冰冷的暗青力量所吞没、抚平。玉佩本身毫无变化,针尾蟠螭散发的寒气依旧森然。“玄螭锁元针”的禁锢,纹丝不动。
然而,对于那点刚刚抵达、如同风中残烛般脆弱的意念灵光而言,这瞬间的、源自玉树本源的微弱悸动,却如同在永恒的黑暗冰原上,看到了一线极其遥远、却真实存在的微光!
“玉……树……”
一个早已无法形成语言、甚至无法构成完整意念的、纯粹的本能呼唤,在这点意念灵光内部极其艰难地荡漾开来。这呼唤带着一种归巢的温暖,一种找到依靠的安心,一种至死不休的守护执念。
它不再飘荡,不再寻找。它将自己最后一点无形的“存在”,紧紧地、紧紧地贴附在那冰冷的“玉树”刻痕之上。如同离家的游子终于触摸到了故乡的门楣,如同漂泊的孤舟终于系上了岸边的缆桩。它放弃了所有外在的形态与力量,将自身最核心的一点“灵性”,毫无保留地融入了那冰冷的刻痕之中!试图与刻痕深处、那被冰封的灵性之火,建立起最深层的、灵魂层面的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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