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陈家庄,最森严的地方不是村口的祠堂,而是后山那片被黑松林环绕的祖坟。规矩比树上的老藤还多,其中最诡异的一条,便是守“头七”的子孙,必须在第七日深夜,独自进入祖祠,为逝者点上最后一盏长明灯,名曰“引魂灯”。据说,灯亮则魂安,灯灭……则祸及三代。
那年冬天,大雪封山,我九十岁的曾祖母走了。她是族里辈分最高的长者,她的“头七”,规矩更是大过天。负责守最后一夜的,是我堂哥,陈默。
陈默比我大五岁,在城里读大学,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对于这些老规矩,他向来嗤之以鼻。轮到他守夜那晚,家族长辈反复叮嘱,进入祖祠后,除了点灯,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回头,不能应答,更不能用手机等“污秽之物”照亮。
陈默嘴上应着,眼里却全是漫不经心。
子时将近,风雪正狂。陈默揣着一个充电宝和满格电的手机,打着哈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后山那座孤零零的青砖祖祠。祖祠年久失修,木门腐朽,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风雪呼啸中格外刺耳。
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凝滞,弥漫着浓烈的灰尘和常年香火浸染出的陈旧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旧书籍和湿泥土混合的怪味。寒气像是活物,顺着裤腿往上爬。
陈默撇撇嘴,摸出手机,点亮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正前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那些黑漆木牌在冷光下泛着幽光,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注视着闯入者。牌位前,是一张长长的供桌,上面空荡荡,只放着一盏积满灰尘的青铜油灯,灯油浑浊,灯芯枯黑。
他按照吩咐,找到火镰和火石(族里严禁现代火源),笨拙地敲打了半天,才勉强点燃那盏油灯。豆大的火苗颤巍巍亮起,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让周围的阴影显得更加浓重扭曲。
任务完成,陈默松了口气,准备找个角落挨到天亮。他关掉手机手电,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风雪被隔绝在外,祠内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以及他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然而,没过多久,一种极其细微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起初,他以为是风雪穿过门缝。但仔细听,那声音……不对。
像是……呼吸声。
非常非常轻,非常非常缓慢,带着一种湿漉漉的、粘滞的质感。一吸……一停……一呼……节奏古怪,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呼吸。
陈默浑身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他猛地坐直身体,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声音还在。不是来自门外,也不是来自屋顶。
那声音,仿佛就弥漫在整个祠堂的空气里,又像是……从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后面传出来的!
他想起老人的告诫,强压下掏出手机的冲动,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不断告诉自己,是风声,是幻觉,是心理作用。
但那“呼吸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气流,拂过他的后颈。
陈默猛地转头!
身后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更深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呼吸声在他转头的瞬间,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想跑,但双腿发软。他想喊,却记起了“不能应答”的禁忌。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那湿冷的呼吸声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他。他开始出现幻觉,仿佛看到那些牌位在黑暗中微微晃动,看到供桌下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盏他亲手点燃的、本该稳定燃烧的“引魂灯”,火苗开始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曳起来!颜色也从温暖的橘黄,变成了诡异的、近乎惨绿!
绿色的火苗将祠堂映照得如同鬼蜮,墙壁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与此同时,那一直萦绕的“呼吸声”,骤然变得急促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从沉睡中苏醒,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贪婪和兴奋!
“嗬……嗬嗬……”声音不再是细微的,而是变得清晰可闻,仿佛就在陈默的耳边响起!
陈默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掏出手机,不顾一切地按亮手电筒,朝着呼吸声传来的方向——那层层叠叠的牌位照去!
光柱扫过!
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
在最高一层,一个布满裂纹的古老牌位后面,阴影之中,紧贴着墙壁,赫然嵌着一张巨大而模糊的、青灰色的人脸!
那张脸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色孔洞作为眼睛,和一个同样漆黑、正在一张一合、发出“嗬嗬”声的巨大窟窿!
那湿冷粘滞的呼吸,正是从这个窟窿里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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