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者-II”号如同受惊的箭矢,在因“主宰”苏醒而变得粘稠、不稳定的宇宙介质中疯狂逃窜。每一次短途跃迁都伴随着剧烈的颠簸和仪器报警,仿佛空间本身正在被那只刚刚睁开的冰冷巨眼肆意揉捏。舰桥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有引擎过载的嘶鸣和传感器断断续续的哀鸣在回荡。
灰雁瘫在椅子上,医疗官刚刚为她注射了强效的神经稳定剂并戴上辅助脑波平衡仪,但她拒绝进入睡眠舱。她脸色惨白,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因残余的精神剧痛而微微颤抖,然而那双眼睛却睁得极大,瞳孔中倒映着隔离舱方向那枚已逐渐平息光芒、却依旧散发悲怆余韵的“规则稳定锚”。脑海中那场古老战争的洪流虽已退去,却留下了深深的刻痕,以及一丝微弱但坚韧的、仿佛来自那些湮灭“光点”的银色回响,在她干涸的灵能核心深处盘旋。
张杰站在指挥席前,身形如标枪般挺直,唯有紧握扶手、指节发白的双手泄露了他此刻承受的恐怖压力。体内那融合的力量如同被投入风暴海洋的熔岩,与“主宰”苏醒的意志、与“规则稳定锚”的悲鸣激烈对冲,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精神核心仿佛要被撕裂。但他必须稳住,他是所有人的锚。
通讯频道里,来自希望号和环流之城的紧急信息如雪崩般涌来,破碎、惊恐、绝望。
“……【归墟之眼】区域已化为纯粹的能量-意志漩涡!物理观测失效!”
“……‘教授’结构活动强度突破阈值!它在……主动迎合‘苏醒’波动!”
“……环流之城‘时序之核’稳定度持续暴跌!艾尔阁下请求紧急援助!”
“……外围侦察站失去联系!空间畸变正在扩散!”
“……希望号屏障遭受持续性规则侵蚀!能量消耗飙升!”
每一个消息都像是敲在棺材板上的钉子。
“石盾!报告状态!我们还有多久!”张杰的声音如同从极地寒冰中凿出,冷静得可怕。
“最后一次跃迁完成!已进入希望号远程警戒范围!”石盾的声音带着喘息,但依旧沉稳,“但空间结构异常,常规导航信号受到严重干扰,自动接驳系统失效!我们需要手动引导,而且……外面有东西!”
主屏幕上,希望号那熟悉的、如今却显得无比渺小的轮廓出现在前方,但其外围原本清澈的星空,此刻弥漫着一种肉眼可见的、不断蠕动的暗色光霾。光霾中,不时有诡异的、非自然形成的几何闪光和空间褶皱一闪而逝。那是“主宰”意志扫过现实世界留下的“痕迹”,或者说,是现实世界正在被其“感知”和“压迫”产生的畸变。
“手动接管!启动最高级别光学和能量感应导航!避开所有异常区域!”张杰下令,同时将自身的力量感知延伸出去,如同一盏在狂风中摇曳的孤灯,努力在混乱的规则乱流中为“追光者-II”号指引方向。
这是一段惊心动魄的航程。他们如同在布满无形漩涡和利刃的暴风雨中穿行,几次险些被突然出现的空间褶皱吞噬,或撞上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色光团。最终,在张杰近乎透支的指引和石盾超凡的驾驶技术下,“追光者-II”号以一个近乎失控的姿态,险之又险地擦过希望号张开的应急屏障缺口,狠狠撞入主坞舱的缓冲力场中。
剧烈的震动让舰桥内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坞舱内刺眼的红色警报灯旋转闪烁,大量维修机器人和医疗人员已经蜂拥而至。
张杰第一个冲出舰桥,甚至来不及查看灰雁和“规则稳定锚”的情况,就在闻讯赶来的老周等人簇拥下,以最快速度冲向了指挥中心。灰雁在医疗官的搀扶下,也咬牙跟了上去,她感觉自己必须待在信息中心,那枚“锚”和脑海中的回响,让她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有种模糊却至关重要的“直觉”。
希望号指挥中心已是一片沸腾的危机景象。屏幕上到处是闪烁的红色警报和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工作人员面色惨白,声音因紧张而变调。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金属过热的气味。
“报告全面情况!”张杰站到中央指挥台,他的出现如同一块定海神针,让有些失控的指挥中心稍稍找回了一丝秩序。
老周立刻上前,语速极快但条理清晰:“‘主宰’苏醒宣告持续了三十秒,目前其直接意志辐射已减弱,但造成的规则扰动和后续影响正在持续发酵!”
“第一,直接冲击:我方所有对外传感器在爆发峰值期间损毁超过40%,现已紧急切换至备份和间接观测模式。能量屏障全功率运转下,抵挡了主要的信息-规则冲击波,但结构完整性下降18%,且有持续被侵蚀迹象。全舰超过三百人报告严重精神不适,灵能相关系统出现大面积紊乱。”
“第二,环境恶化:以我方和环流之城为中心,半径十五光分内的宇宙空间,基础物理参数出现统计性显着偏移,平均偏移度0.7%~3.2%不等,局部区域出现微观规则矛盾现象。空间稳定性下降,常规跃迁风险激增。背景辐射中检测到持续性的、低强度的‘主宰’意志残留波动,类似……‘背景噪音’或‘持续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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