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小心老莫……你,不完全是‘星火’。”
林骁的声音不高,在死寂的舰桥内却如惊雷炸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破了勉强维持的脆弱信任。
空气凝固了。
陈锋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驾驶座上的老莫,手指已经扣上了磁轨步枪的扳机,身体因愤怒和警惕而绷紧如弓。杨振江(备份)临死前的警告,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刚刚因老莫援手而稍缓的心防。又一个“自己人”的背叛?这念头让他几乎发狂。
老莫放在操纵杆上的、布满老茧的双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昏黄的光线下,他布满沟壑的侧脸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中,浑浊的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泛起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涟漪。他没有转身,没有辩解,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被揭穿的惊慌或愤怒,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林骁指控的是另一个人。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老莫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平稳,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穿透了漫长岁月的疲惫与苍凉:
“他说得对。”
坦然的承认,比激烈的否认更具冲击力。陈锋的呼吸骤然粗重,枪口微微抬起。林骁的心也沉了下去,但眼神却更加锐利,他没有动,只是握着战术平板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我不完全是‘星火’。”老莫继续说道,目光依旧盯着前方舷窗外那狰狞的“铁棺”残骸,仿佛在对着无尽的黑暗诉说,“至少,不是你们理解的那个‘星火’。”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陈锋低吼,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颤抖,“‘仲裁者’的走狗?还是‘清道夫’的杂种?!”
“我?”老莫嘴角扯了扯,那弧度不像笑,更像是一种自嘲的苦纹,“我只是一个……在‘坟场’里活了太久,多管了太多闲事,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本来该是谁的……老家伙。”
他缓缓转过头,第一次,用那双看似浑浊、深处却仿佛藏着星河流转的眼睛,正视着林骁和陈锋。那目光里没有敌意,没有算计,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承载了无数光阴重量的平静,以及一丝……淡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悲哀。
“很久以前,在‘星火’还只是微光,在‘守夜人’的协议尚未笼罩一切,在‘清道夫’还只是疯狂呓语的时候……”老莫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我曾是一名‘考古学者’。不是挖挖土、看看骨头的那种。我们挖掘的,是文明的废墟,是历史的断层,是那些被‘修剪’、被遗忘、被刻意抹去的……‘错误答案’。”
考古学者?林骁和陈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与“星火”战士、“守夜人”观察者、“清道夫”猎杀者都截然不同的身份。
“‘星火’保存火种,希望延续。”老莫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间和钢铁,投向虚空,“而我们……我们寻找‘为什么’。为什么文明会熄灭?为什么‘守夜人’要修剪?‘清夜’到底是什么?我们相信,在那些被摧毁的文明遗迹中,藏着‘规则’的裂痕,藏着……打破这该死循环的可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们找到了太多……不该找到的东西。触犯了太多的‘禁忌’。于是,我们也被‘修剪’了。我的导师,我的同僚,我的朋友……一个个消失,被遗忘,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我,靠着一点运气,和更多的不甘心,逃到了这里,‘坟场’的最边缘,靠着这艘破船,苟延残喘。”
“所以,‘星火’收留了你?或者说,利用你?”林骁冷静地追问,手指在破损的战术平板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老莫的故事听起来合理,但无法解释杨振江(备份)临死前那充满警告的眼神。
“利用?或许吧。”老莫没有否认,“他们有我需要的情报和资源,来继续我的……‘考古’。我有他们需要的,关于‘坟场’,关于‘禁忌’,关于那些被埋葬真相的……知识。我们各取所需。但‘星火’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人只想延续,有人想反抗,还有人……想成为新的‘守夜人’。”他深深看了林骁一眼,“杨振江的‘备份’,属于激进派。他们不信任任何‘不确定因素’,包括我这样的……‘历史的幽灵’。”
“那你救我们,帮我们,也是为了你的‘考古’?”陈锋的枪口没有放下,语气依旧充满敌意。
“一开始是。”老莫坦然道,“一个活的、高活性‘钥匙’共鸣者,一个能引动‘放夜者’回响的‘变量’,对我的研究来说,是无价之宝。我想知道,你为何特殊,你会走向何方,你是否能……验证一些古老的假说。”
“那现在呢?”林骁紧盯着他的眼睛。
老莫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地上杨振江(备份)冰冷的尸体,又看向舷窗外那些越来越近的、代表追踪舰队的引擎光点,最后回到林骁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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