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行,地貌风貌变化越发明显。绿色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边的黄土丘壑和裸露的岩石。风沙成了常客,时常毫无征兆地刮起,卷起漫天黄尘,打得车篷噼啪作响,灌得人满嘴沙土。空气干燥得像是能拧出水来,却又一滴雨也见不到。
祁天运早已没了初离京城时那点“公费旅游”的闲情逸致,整日窝在马车里,用湿布捂着口鼻,还是觉得嗓子眼儿干得冒烟。他那条伤臂在这种干燥天气下更是隐隐作痛,心情也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变得焦躁起来。
“妈的……这什么鬼地方……比净事房那老阉狗的裹脚布还干还破……”他第无数次抱怨道,有气无力地掀开车窗帘子一角往外看。
外面是一片令人绝望的土黄色。偶尔能看到几簇顽强生长的、带刺的灰绿色灌木,也都蒙着厚厚的尘土,无精打采。官道早已名存实亡,只剩下两道被车轮碾出的、深浅不一的沟痕,在无尽的荒原上蜿蜒向前。
“公公,再喝点水吧。”紫月将水囊递过来,她的嘴唇也有些干裂,但依旧保持着冷静和周到,“赵校尉说,就快到了。”
“到哪儿?阎王殿吗?”祁天运没好气地接过水囊,小口抿了一下——水在这里比金子还宝贵,不敢浪费。他舔了舔开裂的嘴唇,叹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有人住?”
又艰难地行了大半日,就在祁天运觉得自己快要被晒成人干的时候,前方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一片模糊的、低矮的土黄色轮廓。
“大人,前方就是‘西陲镇’了。”赵莽策马来到马车旁,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眉宇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风霜,“是进入古佛州前的最后一个边境隘口,我们需在此补充最后的给养,并核查通关文书。”
祁天运精神微微一振,扒着车窗努力向前望去。所谓的西陲镇,与其说是个镇子,不如说是一个用黄土夯成的、规模稍大些的堡垒。围墙高大厚实,但许多地方已经坍塌损毁,只是用木栅和碎石勉强修补着。镇子周围看不到任何农田,只有光秃秃的黄土坡和零星的、歪歪扭扭的胡杨树。
车队缓缓接近镇子唯一的入口——一个包着铁皮、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厚重木门。门楼上方,几个穿着破旧皮甲、手持长矛的士兵懒洋洋地靠着墙垛,看到这支突然出现的、装备精良的队伍,顿时紧张起来,纷纷站起身,探头张望。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像是小头目的军官按着腰刀,站在门楼上厉声喝问,语气充满了警惕和不安。
赵莽策马前出,亮出钦差符节和通关文书,朗声道:“奉旨钦差,途径宝地,入镇休整,补充物资!这是文书!”
那军官验看过文书和符节,确认无误,脸上的警惕稍减,但神色依旧古怪,他挥手示意手下开门,嘴里嘟囔着:“又是京里来的大人物……这穷地方有什么好来的……”
沉重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被缓缓推开。一股更加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尘土、牲口粪便、皮革、香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车队缓缓驶入镇内。镇子里的景象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和混乱。街道狭窄而肮脏,污水横流,垃圾随处可见。两旁的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许多窗户用破布堵着。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街上的人却意外地多,而且成分复杂。
有穿着破烂皮袄、面色黝黑的本地居民,眼神麻木地蹲在墙角晒太阳;有裹着头巾、牵着骆驼、风尘仆仆的西域行商,大声吆喝着兜售货物;有穿着各色服饰、佩戴刀剑、眼神凶悍的佣兵和冒险者,三五成群地聚在酒馆门口;甚至还能看到几个衣衫褴褛、但眼神锐利、仿佛在寻找什么的乞丐……龙蛇混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祁天运的马车一进入镇子,立刻就吸引了无数道目光。好奇的、警惕的、贪婪的、冷漠的……各种视线交织过来,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狼群的肉骨头。
“这地方……可真够乱的……”祁天运小声对紫月道,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碎银子和宝鉴碎片,感觉很不安全。
赵莽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异常的氛围。他立刻下令金吾卫收缩队形,将祁天运的马车和重要物资车辆紧紧护在中间,士兵们手按刀柄,眼神凌厉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强大的气场暂时震慑住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车队在一家看起来相对“规整”一点的客栈门前停下。这客栈名字倒是气派——“迎宾楼”,实际上也是个二层土楼,墙皮剥落得厉害。
赵莽安排一部分士兵看守车辆马匹,自己带着祁天运、紫月和几名亲卫走进客栈。客栈大堂里光线昏暗,充斥着劣质酒水和汗臭混合的味道。几桌客人正在喝酒划拳,看到他们进来,声音顿时小了下去,目光闪烁地打量着他们这一行明显是“外来肥羊”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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