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塔的洞口,从远处看只是一个模糊的黑点,近在咫尺时,却显露出令人屏息的规模。它并非天然形成,边缘是标准的圆弧形,直径超过四米,切割面光滑如镜,即使覆盖着千年不化的坚冰,仍能看出非自然造物的精准。冰层在洞口边缘呈现出奇特的、仿佛被高温瞬间熔融后又急速冻结的流动纹理,如同时间被凝固在某个剧烈能量释放的瞬间。
“铁砧”和“铁骡”停在洞口外二十米处,引擎熄火,只留下最低限度的备用电源维持取暖和维生系统。绝对的寂静再次降临,比冰原上更加深沉,仿佛洞口本身就是一个吞噬声音的深渊。
两支高亮度的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交叉投入洞口。光线在洞内的冰壁上反复折射、散射,形成一片迷离晃动的蓝白色光晕,勉强照亮了前方一小段路径。那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由冰构成的甬道,四壁光滑,顶部呈拱形,显然是人工开凿的痕迹。冰层极厚,透明度不高,内部封冻着无数细密的气泡和难以辨识的暗色杂质,让光线无法及远。
温度比外面更低。即使穿着全套防寒装备,呼出的白气也几乎立刻在面罩内部凝成薄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不是腐朽,也不是金属,更像是一种极度纯净的、被长久冰冻的“空无”气息,混合着极细微的臭氧味。
“步行进入。”断钢指挥官的声音通过短距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嘶嘶声,“车辆无法通过。‘铁砧’留守洞口,建立通讯中继和紧急撤退点。‘铁骡’人员全体进入。赫姆勒,你带柯尔特和托克(另一名老兵)打头。裁决者A组(两名队员)负责侧翼和后路。哈兰长老、米卡尔、赵磐、苏瑾女士在中间。我压阵。保持间距,注意脚下和冰壁。”
命令简洁明确。没有人质疑。这将是真正的“步行”,意味着他们将完全暴露在这未知的、极端的环境中。
赵磐协助老医疗官,将依旧昏迷的苏瑾从“铁骡”车厢内转移到一个特制的、带有滑橇底座的轻质担架上。担架两侧有握杆,可以由两人前后抬行。为了在光滑冰面上保持稳定,滑橇底部还临时加装了金属防滑齿。苏瑾被严实地包裹在保温层中,只露出脸庞。眉心那道裂纹,在探照灯光下泛着内敛的微光,持续指向甬道深处,如同无形的罗盘。
哈兰长老和米卡尔背着重重的仪器箱和样品袋,眼神里混合着恐惧与学者特有的亢奋。赫姆勒检查了每个人的武器和装备,确认冰爪、安全绳、照明设备状态良好。
“记住,这里每一块冰都可能已经存在了上万年,结构未必稳定。不要倚靠冰壁,不要大声喧哗。任何异常,立即报告。”赫姆勒最后叮嘱,他的声音在密闭的头盔里显得有些沉闷。
队伍排成一列纵队,踏入了“霜语遗迹”的入口。
脚下的冰面异常坚硬光滑,即使有冰爪,每一步也需格外小心。探照灯的光柱在甬道中晃动,照亮前方大约十米的范围,更远处则沉入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泛着微蓝的黑暗。冰壁并非完全平整,时而有巨大的、如同波浪般起伏的冻结痕迹,时而有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蚀刻线般的纹路隐现于冰层深处。光线照射其上,会折射出迷离的光斑,仿佛整条甬道都在缓慢地呼吸、变幻。
寂静是这里的主宰。只有冰爪刮擦冰面的细微嚓嚓声、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担架滑橇拖行的沙沙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又被厚重的冰壁吸收、扭曲,形成诡异的回音,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在身后模仿着他们的脚步。
行进了大约五十米,甬道开始明显向下倾斜,坡度逐渐加大。温度计显示,环境温度已经降至零下五十度以下。每个人的面罩内侧都结满了冰晶,需要不时用手套擦拭才能保持视野。携带的便携加热贴提供的热量杯水车薪,寒意如同细针,穿透所有防护,持续消耗着体温和体力。
“停一下。”打头的赫姆勒忽然举起拳头,示意队伍停止。他蹲下身,探照灯聚焦在前方冰面上。“这里有东西。”
众人小心围拢。只见平滑的冰面下方约半米深处,封冻着一个模糊的轮廓。哈兰长老凑近,用携带的小型加热笔(功率调至最低,避免破坏冰层)小心地融化表面一层薄冰,并用软刷清理。
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人”。
更准确地说,是一具穿着奇异服饰的人类遗骸。服饰的样式与守钟人或已知的任何文明都不同,更加贴身,线条流畅,即使在冰封中也能看出材质不凡,表面有细微的、暗淡的能量纹路。遗骸呈蜷缩跪坐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头颅低垂。皮肤和肌肉早已在低温下脱水、硬化,呈现出皮革般的质感,但整体保存极其完整,甚至能看清面部模糊的五官——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安详。
而在他的额头正中,镶嵌着一小块菱形的、半透明的淡蓝色晶体,此刻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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