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者残识的最后一丝光晕,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那悲怆的祈愿尚在意识中回荡,未及消化,新的冲击已如冰海倒灌,汹涌而至。
它没有留给众人喘息之机。
或许是无法,或许是不愿。
就在那光芒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一股更为庞大、更为冰冷、更为根本的信息洪流,强行挤入了每个人的感知。
它不是图像,不是声音,不是任何已知的感知形式。
它是一种……概念的直接投射。
是存在本身对虚无的惊鸿一瞥。
敖玄霄的炁海,那原本依照拓扑结构缓慢流转、生生不息的能量宇宙,骤然凝固。
不是被冻结,而是被“静止”这个概念本身贯穿。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
星辰,不是熄灭,是所有的光、热、运动,被无形之手均匀地涂抹开来,稀释成一片亘古不变的、毫无起伏的背景噪音。膨胀的宇宙达到极限,然后……失去所有动能,像一摊死水,永不流动。
生命,不是死亡,是构成它的每一个粒子,其内部的振动减缓,直至彻底停歇。思想、情感、记忆,这些依托于能量传递和物质结构的复杂模式,如同沙堡在绝对平静的海岸边,无声无息地瓦解,回归为毫无意义的沙砾。
时间本身,失去了方向。因果链断裂,过去、现在、未来的界限模糊,最终融为一体,成为一块致密、无始无终的顽石。
不是毁灭。
毁灭尚且包含力量,包含变化,包含一个从“有”到“无”的过程。
这是“热寂”。
是宇宙的终极命运,是所有能量梯度消失后的绝对平衡,是万物最终的、平等的、冰冷的归宿。
是绝对的“无”。
任何秩序,无论是由法则构建,还是由生命演绎,在这幅图景面前,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它不包含恶意,因为恶意是一种情感,而情感需要能量差来驱动。
它只是……法则。
一种令人绝望的、无法违逆的、客观的物理法则,正在苏醒,并且拥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倾向性”。
“不……”
一声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呻吟,从那位一直以理性冷静着称的矿盟首席工程师喉咙里挤出。他的手指深深抠进控制台的金属外壳,指甲崩裂,鲜血渗出而不自知。他赖以理解世界的物理学大厦,在这一刻,地基崩塌。所有的公式、所有的定律,指向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终点?
浮黎萨满手中的骨串无声地滑落,散在甲板上。她那双能沟通自然灵犀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空洞。她感知到的,是万物之灵的彻底沉寂,是连“灵”本身都不复存在的绝对死域。部落传承千年的歌谣、与山川星辰的共鸣,在这终极的“静默”面前,渺小如尘。
陈稔不在现场,但通过共享的数据链路,那股冰冷的绝望感同样席卷了他。他精于计算的大脑瞬间计算出无数种可能性,但每一条路径的尽头,都是资源耗尽,贸易停止,所有的价值归零。他构建的商业网络,他追求的“生息之道”,在这幅图景下,毫无意义。
白芷紧握着胸前一枚家传的、据说能安神定魄的玉符,但那温润的触感此刻冰冷刺骨。她钻研医道,调和阴阳,追求生机。可这股力量,它不破坏阴阳,它让阴阳不再区分;它不扼杀生机,它让“生机”这个概念失去存在的根基。她的丹药,能医治什么?
阿蛮通过与星蚕的精神链接,感受到了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虚无。兽群的低语、生命的躁动、野性的呼唤,全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抚平,归于永寂。她浑身冰凉,仿佛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罗小北面前的无数光屏,数据疯狂滚动,试图分析、理解、建模。但所有的程序最终都指向错误或溢出。他的逻辑核心在颤抖,因为“寂主”展现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是对所有基于“存在”逻辑的系统最根本的否定。
苏砚站在那里,身姿依旧笔直,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剑。
但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的“天剑心”,她的道,在于洞察能量流动的秩序,在于斩破一切混乱与不谐,追求极致的“理”与“序”。
可此刻她“看”到的,是一种超越了她所有认知的“秩序”。
一种将一切秩序都拉平、抹除的终极秩序。
绝对的均匀,绝对的平衡,绝对的无序——或者说,是秩序的最高形式,也是秩序的坟墓。
她的剑,能斩向什么?能守护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如同井心最深处的寒意,浸透了她的剑心。她一直赖以存在的基石,正在脚下碎裂。那冰冷的表象下,是信念被动摇的惊涛骇浪。
敖玄霄的额角渗出冷汗,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他的炁海拓扑在疯狂运转,试图理解,试图对抗,试图在这片概念的荒漠中,找到一丝可供“结构”存在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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