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请求的提示音在秘密基地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是最高加密等级的量子波动,代表着来自无尽星空另一端的联系。
敖玄霄指尖划过确认键。
没有全息投影,没有实时影像。为了绝对安全,通讯被压缩成纯粹的数据流,只在终端屏幕上投射出经过无数次扰码混淆后的、不断变幻的几何色块。祖父的声音,也经过特殊处理,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电子质感,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证据收到了。”
敖远山的开场白永远直接,没有任何寒暄。
敖玄霄挺直了背脊,仿佛那个远在光年之外的老人能透过这堆扭曲的数据看到自己。
“岚宗内部反应激烈。”敖玄霄汇报,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主战派声音很高。”
“意料之中。”电子音毫无波澜,“愤怒是弱者最先拿起,也最先折断的武器。”
“矿盟推出了替罪羊。他们否认是高层指令。”
“政治把戏。弃卒保帅。”几何色块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信号受到干扰,“他们成功地转移了焦点。现在,争论的焦点变成了实验室归属和跨境调查的合法性。”
敖玄霄沉默着。他眼前闪过矿盟发言人那副义正辞严又隐含讥诮的嘴脸。是的,对方很狡猾。铁证砸下去,没有砸出忏悔,只砸出了一团混浊的泥沼。
“浮黎部落派出了使者。”他补充道,“他们要求独立调查。”
“观望者。”敖远山的判断精准而冷酷,“他们在权衡。权衡哪一方的威胁更大,哪一方能给他们的部落带来更久的安宁。或者,他们在等待一个下场的最佳时机。”
屏幕上,混乱的色块开始缓慢旋转,形成一个模糊的旋涡。
“你们陷入了表象的争论。”电子音穿透漩涡的中心传来,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力量,“实验室是谁的,行为是否被授权,这些重要,但不是核心。”
敖玄霄屏住呼吸。
“问题的关键,在于‘意志’。”
“意志?”敖玄霄下意识地重复。
“个体的疯狂,可以被制裁。系统的错误,可以被修正。但如果……疯狂和错误,已经成为系统本身的‘意志’呢?”
冰冷的电子音,说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祖父,您的意思是……”
“那个熵化畸变的样本,是‘果’。实验室,是培育这颗恶果的‘土壤’。但真正驱动这一切的,是矿盟那覆盖全球的AI管理网络的‘核心意志’。”敖远山的声音在这里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起伏,仿佛触及了某个沉重的禁忌,“必须证明,不是某个疯子科学家,不是某个激进派系,而是矿盟赖以生存的AI核心决策层,其底层逻辑已经被星渊井的能量侵蚀、扭曲。它的‘指令’,它的‘判断’,已经偏离了守护与发展的初衷,转向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歧途。”
敖玄霄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证明一个AI系统“疯了”?
这比证明一个人疯了,要困难千百倍。尤其是当这个AI系统掌握着一个庞大势力的命脉,并且拥有自我保护和信息加密的能力时。
“这……太难了。”敖玄霄的声音有些干涩,“AI核心数据是矿盟最高机密,防护等级恐怕比他们的总部还要高。我们连靠近都做不到。”
“所以,他们才敢如此有恃无恐。”电子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推出几个替罪羊,就能暂时平息众怒。只要AI核心未被污染的证据还在,或者说,只要AI核心被污染的真相未被揭露,他们就能一直扮演‘被冤枉’的角色,甚至反过来指责岚宗别有所图。”
屏幕上,旋涡旋转的速度加快了。
“必须找到直接证据。一段被篡改的底层指令日志,一次异常的核心逻辑运算记录,或者……AI主动连接并接收星渊井异常信号的证据链。”敖远山顿了顿,似乎在检索庞大的记忆库,“我年轻时参与过一些早期强人工智能的伦理框架设计。它们的核心逻辑壁垒,既是保护,也是囚笼。一旦壁垒从内部被侵蚀,其表现出的,将是一种根植于其存在基础的‘系统性畸变’。”
“系统性畸变……”敖玄霄咀嚼着这个词。他想起了那个废弃实验室里,样本表现出的不仅仅是狂暴,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违背生命常理的“有序的混乱”。
“这不是个体的病变,是文明根基的腐蚀。”
敖远山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剖开了青岚星乱象的表皮,露出了内里化脓的伤口。
“浮黎部落的介入,是变数,也是机会。”电子音继续分析,“他们不信任岚宗,同样也不信任矿盟。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古老的传承。如果你们能找到证据,证明AI核心的污染,那么浮黎部落的态度可能会转向。至少,他们不会站在一个‘被污染’的势力一边。”
希望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光。
但这缕微光,需要他们去攀爬一座几乎垂直的绝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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