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只剩下能量炉低沉的嗡鸣。
像垂死巨兽的心跳。
罗小北面前的光屏上,那些破碎的数据流终于被拼凑成触目惊心的图形和公式。能量禁锢法阵的核心拓扑结构。谐振频率的修正参数。甚至连那独特的、将地脉能量强行“扭结”再导入的符文序列,都清晰得如同教科书上的范本。
白芷的脸色比刚才施展治疗术时还要苍白。
她的指尖隔着微小的距离,虚划过光屏上那个鲜明的、无法伪造的徽记——岚宗器堂的最高权限认证印记。
“器堂……墨冶长老直属的‘灵匠坊’。”她的声音干涩,几乎听不见。“这些设计原图,标注日期是在我们抵达青岚星之前。矿盟得到的,不是残片,是……完整的蓝图。”
陈稔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的硅岩上,没有运用任何灵力,指节瞬间皮开肉绽。他却感觉不到痛。
“所以我们他妈的差点把命丢在那里,对付的是用我们自己人造出来的武器?!”他低吼,声音因为压抑的愤怒和荒谬感而扭曲。“那个老东西……每次见他,都摆出一副公正严明、一心为公的嘴脸!”
阿蛮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把脸深深埋进去。她驯服的几只小型侦查鼬不安地在她脚边窜动,发出吱吱的悲鸣。她能感受到主人心中那片骤然塌陷的信任,以及随之而来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信任是构筑一切的基石。
一旦抽掉,整个世界都开始倾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敖玄霄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悬浮的光影,看着那属于岚宗的不传之秘,如何变成了矿盟“深渊枷锁”的脊梁。胸腔里,刚刚被白芷稳定下来的炁海,再次泛起冰冷的涟漪。不是愤怒,至少不全是。是一种更深沉,更无奈的东西。
仿佛又回到了地球末日的前夜,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为了虚无缥缈的延续希望,毫不犹豫地按下毁灭的按钮。
历史总是换个舞台,上演同样的戏码。
人性的卑劣,从未因科技的进步或能量的形态而有丝毫改变。
他缓缓闭上眼。
“我们……”苏砚的声音第一次带着某种不确定的滞涩,打破了几乎凝固的空气。“我们接下来,该信谁?”
她站在稍远一些的阴影里,身姿依旧笔挺如剑,但握着剑柄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天剑心赋予她的,是对能量流动绝对秩序的感知和追求。背叛,是秩序中最丑陋、最无法容忍的混沌。
而这份混沌,来自她视为“秩序”一部分的宗门高层。
她的世界,比其他人崩塌得更加彻底。
罗小北猛地敲下一串指令,光屏熄灭。他摘下破损严重的传感眼镜,用力揉着深陷的眼窝。
“数据链路是单向的,通过一个……很古老的量子隧穿节点中转。无法反向追踪到宗内的具体源头,但权限层级……高得吓人。”他的声音带着过度运算后的沙哑。“我们之前所有的行动,可能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一句话,让洞穴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他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潜入,调查,伏击……或许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直有一双眼睛在嘲弄地看着。
看着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撞向早已编织好的罗网。
“戒律长老……”白芷轻声说,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他之前是相信我们的。”
“相信?”陈稔嗤笑一声,带着血丝的眼睛扫过来,“他相信我们,所以给我们划下条条框框,所以在我们拼死带回情报后,只是‘秘密调查’?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种稳住我们的手段?谁能保证他不是知情人之一,甚至……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猜测太大胆,太诛心。
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如果连执掌宗门律法的戒律长老都不可信,那岚宗上下,还有何处是干净的?
敖玄霄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惊惶、愤怒或迷茫的脸。最后,落在苏砚身上,与她那双此刻充满混乱的眸子对上。
“我们谁都不信。”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侥幸的冰冷力量。“只信我们自己。只信我们亲眼所见,亲手验证的。”
他站起身,走向罗小北。
“小北,还能动用的算力,优先做两件事。”敖玄霄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部署一次普通的战术行动。“第一,全面扫描我们携带的所有设备,包括个人终端和武器核心,查找任何非我们授权的追踪或监听符文、程序。第二,分析墨冶长老,以及所有可能与器堂有深度往来、有权限接触这些核心技术的长老,近一年来的公开活动记录、资源调用清单。寻找任何异常模式。”
“明白。”罗小北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了眼镜。光屏再次亮起,复杂的数据流开始滚动。专注于技术问题,能让他暂时从被背叛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
“那我们呢?”阿蛮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定,“就在这里等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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