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外,是血肉横飞的炼狱。冰洞内,是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缓慢弥漫开的血腥味。
任霄瘫在周肆怀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动着全身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破裂处渗出新的血珠,将她染成一个触目惊心的血人。
她已无力再动,甚至连维持清醒都变得无比奢侈,只有那偶尔颤动的眼睫,证明她仍在与崩溃的意识作斗争,仍在被动接收着菌丝网络反馈回的、战场上一片片生命之火熄灭的冰冷信息。
周肆紧紧抱着她,手臂因过度用力而颤抖。他能做的,只有不断将自己体内那些源自菌株森林的带着蓬勃生命力的菌丝能量,小心翼翼地涓滴不剩地输入任霄几近枯竭的身体,勉强吊住她那一线即将消散的生机。他不敢停,哪怕自己也开始感到阵阵虚脱。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洞口外那片被暗红与惨白光芒笼罩的战场。他看到了格蕾之刃的决绝突刺与凋零,看到了斯莱普尼尔车队钢铁与火焰的悲歌,看到了林暮推开苏忆时溅出的血花,听到了格莱普尼尔战士最后狂热的战吼。
更清晰地看到了那位疤面女战士,赤狼的女人,如何用腰斩的代价,为冰洞方向争取了那至关重要的几秒,而就是那至关重要的迟滞,终于让更多的战士围上来拖住了变异之王的脚步……
每一次牺牲,都像一柄烧红的钝刀,狠狠剐蹭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只能看着?
为什么拥有这看似特殊的菌丝异能,却只能在后方看着战友送死,看着霄霄拼命到濒临破碎?
任叔死的时候,他除了觉醒时的爆发,之后便是漫长的逃亡与无力。现在,历史仿佛重演。他甚至不能像那些战士一样冲上去,用身体去挡,用命去换!因为他怀里的霄霄,是唯一的钥匙,他必须守着她,这比冲上去送死更重要,也更……煎熬。
这种清醒的、被迫的无能为力,比死亡更让他痛苦。自责如同毒藤,缠绕他的肺腑,越收越紧。他体内的菌丝能量因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开始不受控制地鼓荡、震颤,与任霄体内那残存的、微弱的晶体能量产生紊乱的摩擦,让任霄发出痛苦的闷哼。
“对……对不起……霄霄……”周肆慌忙压制自己翻腾的能量和情绪,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中布满了血丝。
就在这绝望与自责几乎要将两人吞噬时,战场边缘,冰原与远山交界的晦暗天际线下,突然出现了全新的整齐划一的能量波动与行军轰鸣!
一面残破却依旧狰狞的阿尔巴王国旗幡,在寒风中猎猎展开。旗帜下,是黑压压的,装备相对精良又阵列森严的军队!他们驾驭着一种类似悬浮平台,覆盖着简陋装甲的运兵载具,正是阿尔巴王**最后残存的精锐。三个几乎被打残后重新拼凑的合成营,以及王室近卫军的残部!
他们停在战场边缘,没有立刻加入对人类联军残部或变异之王的攻击,只是沉默地展开阵型,如同冰冷的旁观者。
队列最前方,一个身影缓缓走出。他身披略显陈旧却保养精良的国王铠甲,外罩着象征王权的深紫色镶金边斗篷,手中挂着一柄权杖。头盔下的面孔苍老而疲惫,布满深刻的皱纹和长期身居高位带来的威严与阴鸷,正是阿尔巴国王,罗伯特·布鲁斯本人。
他的目光,越过惨烈的战场,死死锁定在那尊高达三十米,散发着令他灵魂战栗又无比熟悉的恐怖气息的暗影巨神身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恐惧,有无法置信,更有一种……深埋已久,此刻却剧烈喷涌而出近乎疯狂的痛楚与仇恨。
他抬起手,示意身后的军队止步。然后,他独自一人,向着战场中心,向着那尊变异之王,迈出了脚步。
他的声音不大,却似乎通过某种古老的扩音装置或他自身残存的某种权限,清晰地传遍了相对安静的战场边缘区域:
“停下……孩子……是我……”
变异之王的动作,竟真的顿住了。
祂缓缓转过身,那无面的金属头颅,望向这个渺小的人类国王,额心的暗金晶体光芒流转,似乎在分析和辨认。
罗伯特国王的脚步踉跄却坚定,他走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大约离变异之王两百米处停下,这个距离刚好在变异之王常规攻击范围的边缘,也刚好能让他的声音被听到。
他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头灰白交杂的头发和更加清晰写满痛苦与挣扎的脸。他仰头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儿子,声音开始颤抖,不再有国王的威严,只剩下一个老父亲撕心裂肺的悲怆与追悔:
“我知道……你恨我……恨这个王国,恨那些出卖了同胞换来的和平与秩序……”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了十年的秘密和罪恶一同吐出,“但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灾变日前夜,行星联盟最高议会……那帮老家伙预感到大难临头,他们找到了我,不是因为我是什么狗屁英雄,而是因为我的选区拥有当时最完备最隐蔽的地下基因库和文明火种保存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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