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穿越了一片崎岖的丘陵地带,借助复杂地形和渐渐暗淡的天色,终于暂时甩脱了视线内的追兵。
躲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硕垒下马、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和尘土糊了满脸,华丽的袍服似乎都失去了色彩。
稍事休息,极度的疲惫和后怕过去,一股怨怒涌上心头。
饶是硕垒一贯隐忍,也不由小声地咒骂道:
“卢方舟!你个该被长生天永世诅咒的侵略者!恶魔!”
“衮布多尔济!你这个愚蠢如草原旱獭的混蛋!贪婪的蠢货!是你!是你害了我们所有人!
还有素巴第,莽夫!
硕垒!你自己也是个瞎子,蠢货!”
他骂着骂着,最终连自己也骂了进去,情绪彻底崩溃,用拳头使劲捶打着地面……
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后,硕垒不敢久留,带着最后四名亲卫,在渐浓的夜色掩护下,继续向东北方向仓皇逃窜。
马匹已经累得直打晃,他们也不敢点火,只能凭借星光和记忆艰难前进着。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硕垒一行人已经人困马乏到了极点,马匹口吐白沫,步伐蹒跚,随时可能倒毙。
他们自己也饥渴交加,头晕眼花。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片小小的聚居地,只有几十顶破旧的毡帐,稀稀拉拉地散落在一条即将干涸的小河旁,有一些瘦弱的牛羊在附近吃草。
“有部落!进去歇歇,找点吃的喝的,换几匹马!”
他们勉强打起精神,向那部落缓缓行去。
部落里很安静,只有三四十个面黄肌瘦的老人、妇孺在帐外忙碌,看到他们这几名带刀的骑士,眼中露出警惕和一丝隐隐的怨恨。
硕垒没有在意,他早就习惯了下位者的敬畏或恐惧。
让一名亲卫上前喊话,只说是迷路的贵族,要求提供食物、清水,并愿意用随身带着的一些金银饰品换取马匹。
众人沉默了片刻,然后那个看起来最年长的老人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行了个礼,表示愿意招待。
老人转身去安排,几个妇人也低着头去准备吃食。
硕垒稍稍放松,下马休息,亲卫们也疲惫地靠着马匹喘气。
此刻,他们太累了,警惕性也降到了最低。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个小小的部落,正是前几日漠北联军浩荡南下路过时,发现他们没有去参加之前乃蛮部故地集会,而被联军惩戒过的部落之一。
当时,衮布多尔济他们强行带走了部落里所有的青壮男丁,并抢走了大部分牲畜和粮食,只留下老弱妇孺和一点瘦弱的牲畜。
仇恨的种子,早已深埋在这些沉默的牧民心中。
当那个老人端着盛有奶茶的木碗低头走近,当那几个妇人拿着一些东西走近时,硕垒和亲卫们没有丝毫防备。
突然!
那颤巍巍的老人眼中浑浊的泪光,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取代!
他非但没有递上奶酒,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厚重的木碗,狠狠砸向离他最近那名亲卫的面门!
同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嚎:
“豺狼!还我儿子的命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几个低头的妇人猛地抬起头,脸上再无半分麻木,只有扭曲的仇恨!
她们中攥着的,是早就藏在袍袖里、磨得尖利的剪羊毛的铁剪、割皮子的短刀,她们如同母狼护崽般,尖叫着扑向另外几名亲卫!
更令人心惊的是,从破毡帐后、从羊圈旁,猛地又冲出二十多个身影!
有白发老妪,有半大孩子,有残疾老者!
他们手里拿着一切能当作武器的东西,赶羊的沉重鞭梢、捣奶的木杵、粗糙的皮绳、边缘锋利的破陶片、坚硬石块……
而几个半大孩子和老人手里,赫然端着平日用来射猎旱獭兔子的短弓,弓弦已被悄然拉开!
“嗖!嗖!”
袭击伊始,两三支力道不大却足够精准的箭矢便从侧面射来,一支钉在了一名亲卫没有防护的大腿上,另一支擦着硕垒的耳边飞过,带起一丝血线!
这突如其来的远程打击,瞬间加剧了混乱!
事起仓促,距离近在咫尺!硕垒的亲卫们本就精疲力竭,猝然遇袭,又被冷箭干扰,根本难以组织有效抵抗。
那名亲卫被木碗砸中,又被两个老牧民扑倒,剪子和皮绳同时袭来。
另一名刚拔刀,腹部就被尖木棍捅入,旁边孩子更是抡起木杵砸碎了他的膝盖。
第三人挥刀砍伤一人,却被皮鞭缠腕,紧接着太阳穴挨了重重一石头。
最悍勇的第四人试图救援硕垒,却被暗处甩出的套马索绊倒,瞬间被众人按住,乱刀加身……
场面血腥而混乱,毫无章法,却充满同归于尽的恨意。
硕垒的四个亲卫,在那些牧民贴身亡命围攻和不时袭来的冷箭下,迅速毙命。
硕垒本人,右腿被那一个老人死死抱住,腰间佩刀被皮绳缠住难以拔出。
他惊怒交加地捶打老人,却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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