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如同屠宰场般的惨状刺得人眼生疼,残兵如同退潮般溃败而下,丢盔弃甲,哭嚎连天。
这一次,衮布多尔济没有咆哮,没有怒吼,只是僵僵地立在马背上,面如死灰,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看起来仿佛一尊被瞬间风干的泥塑,只剩空洞的眼珠,映着远处那片尸山血海,再无半分神采。
素巴第与硕垒并肩立在他身侧,眼中的隐忍早已化作毫不掩饰的怨毒,目光如冰锥般钉在衮布多尔济失魂落魄的背影上。
就是这个固执己见、被愤怒和贪婪冲昏头脑的蠢货!
不顾劝阻,一意孤行,用草原勇士的性命去填明军那无底洞!
三次进攻,倒在明军阵前的勇士,粗粗算去,恐怕远已超过三万之数!
多少部落的青壮,多少家庭的顶梁柱,就这么毫无价值地化为了那片焦土上的残肢碎肉!
硕垒喉头滚动,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们蒙古人打仗,靠的是来去如风,是弓马骑射扰得敌人疲敝,再寻破绽一击制胜!
哪有这般驱赶着勇士,硬往敌人最坚固、的铁墙上撞的道理?
这不是打仗,是送死!是拿我们最锋利的马刀,去砍人家最厚的铁甲,死多少人,都没用啊!”
他深吸一口气,颓然道:
“我硕垒,今日已竭尽全力,对得起长生天,对得起盟约!
但我不能把族内所有勇士的血,都流在这异乡的土地上。我要……撤了。”
素巴第看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却依旧死死盯着战场的衮布多尔济,心中虽然同样怨恨,但终究不愿在此刻彻底撕破脸皮。
他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地打起圆场:
“唉……罢了。
今日之前,谁能料到这支明军凶悍至此!火器之利,守御之坚,简直闻所未闻……
难怪连岳托那样的人物,也在漠南吃了他们的大亏。算了,不打了。衮布多尔济,我们也走吧。
今日,明军的骑兵一直没动,算是万幸,现在战场到处是我们勇士的尸骸,他们就算想冲出来追击,也不容易。
走吧,离这些南边来的恶魔远一点,我不信,他们还真能把整个漠北的草原都烧光杀绝不成?回去从长计议吧。”
衮布多尔济对他们的议论置若罔闻,依旧呆呆地望着前方,不知是在悔恨,还是在盘算着什么更疯狂的东西。
素巴第与硕垒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失望地摇摇头,不再多言,便欲拨转马头,下令收拢残部,准备撤离这片噩梦之地。
“等等!”
就在此时,衮布多尔济沙哑干裂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破锣,吓了二人一跳。
素巴第与硕垒猛地转头,脸上怒意勃发!
这厮难道还不死心,还要阻拦?
真要如此不识好歹,冥顽不灵!
可衮布多尔济压根没看他们的怒容,只是伸出一根颤抖得如同秋风中枯枝的手指,死死指向明军阵地,声音因极度激动再次变得尖锐刺耳:
“你们看!快看!明狗……明狗在后退!他们放弃前面的矮墙防线了!往后阵退了!你们看见了没有?他们也顶不住了!是强弩之末了!”
这话如同惊雷炸在二人耳畔,怒火瞬间被惊疑冲散。
素巴第与硕垒连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凝神望去,连呼吸都忘了。
矮墙后方,果然有明军士兵正有序地往后移动,先前死守的矮墙防线,竟真的空出了一段!
……
东面阵地上,负责此段防务的黄大柱正咧着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今天这仗打得,真是酣畅淋漓,爽快到骨子里!
看着那些身着各色皮袍、嗷嗷叫唤着挥舞马刀弯弓的蒙古轻骑,如同没头苍蝇般一**往自家这铜墙铁壁上硬撞。
然后在火铳的爆鸣、火炮的怒吼和长矛的戳刺下成片倒下,黄大柱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他叉着腰,对着退潮般溃败下去的蒙古人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声如洪钟地嚷嚷:
“他娘的!过瘾!真他娘的过瘾!
瞧瞧这些二鞑子,傻不愣登的!连他们主子建州鞑子都啃不动咱卢家军的军阵,他们倒好,拎着几把破刀烂弓就敢往上撞?真当俺爷们是泥捏的!
蠢!蠢得他姥姥都冒烟儿!哈哈哈!”
周围浑身硝烟、盔甲上沾满蒙古人鲜血的卢家军将士们也跟着哄笑起来,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里都闪着兴奋和嗜血的光。
今天这防守仗打得确实痛快,火器放得震天响,长矛戳得手发酸,杀敌如割草,自家伤亡却不大。
“孩儿们!”
黄大柱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别愣着!赶紧的,把矮墙塌了的地方给老子堵上!检查火铳,补充弹药!
等那些不知死活的二鞑子缓过劲儿再来送死,今天就杀他个人头滚滚,看看是他们人多,还是俺的铳子炮子多!
痛快!真他娘痛快!哈哈哈!”
士兵们轰然应诺,正要分头行动,修补工事,清点战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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