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太阳还未跃出地平线,东方的天际只透出一抹鱼肚白,将深蓝的苍穹边缘染上淡淡的青灰色。
漠北联军大营却已苏醒,并迅速沸腾起来。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如同沉睡巨兽的初醒呜咽,此起彼伏地在辽阔营地上空回荡。
紧接着,是成千上万匹战马被牵出临时圈栏时混杂的嘶鸣、响鼻声,马蹄践踏着冰冷坚硬的土地,发出闷雷般的隆隆声响。
无数顶毡帐被迅速收起,背负在驮马或备用马背上。
篝火的余烬被踢散,最后一缕青烟混杂进晨雾中。
休息了一夜,体力得到恢复的蒙古兵,此刻脸上昨夜残留的疲惫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被复仇和战意点燃的亢奋。
他们大口吞咽着肉干和奶食,仔细检查着弓弦的张力,将一袋袋箭矢捆扎在马鞍旁最顺手的位置,弯刀与长矛的锋刃在渐亮的天光下反射出点点寒星。
没有太多的喧哗,只有一种压抑而炽热的嗡嗡声弥漫在空气中,那是金属摩擦皮革的细响、皮甲束紧的吱嘎声、以及低沉的、用各部方言发出的简短命令。
一面面代表着不同部落与家族的旗帜被陆续竖起,狼旗、鹰旗、豹旗在清晨的寒风中猎猎招展,汇成一片翻滚的旗帜森林。
骑兵们以百户、千户为单位,迅速向各自归属的大旗之下汇聚,如同无数溪流奔涌归于江河,阵列在草原上快速成型,愈发厚重。
马匹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骑手们勒紧缰绳,目光锐利如鹰隼,齐刷刷地望向伊和塔拉的方向。
那里,明军的阵地依旧笼罩在黎明前最后的昏暗与静谧之中,矮墙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透着暴风雨来临前诡异的平静。
昨夜,在最大的王帐内,衮布多尔济、素巴第与硕垒三人召集了所有跟随他们出征的中小部落首领,完成了今日攻势的最后策划。
此刻,命令正通过各部的那颜,迅速向普通士兵下达着。
按照既定部署,联军首先要做的,便是将明军那片巨大的阵地团团围困,断绝其任何退路。
东面,由怒火最盛的衮布多尔济亲自坐镇指挥,西面,交由素巴第部负责进攻,北面,由硕垒部主攻。
而南面,便由众多中小部落的人马混编而成,这些部落兵力多寡不一,装备与战力参差不齐,缺乏统一的指挥,更多是作为辅助力量,填补围困缺口。
命令既下,十余万蒙古骑兵开始缓慢而坚决地运转起来。
这支裹挟着复仇怒火的庞大力量,如同被骤然搅动的海潮,沿着伊和塔拉明军阵地的边缘缓缓蠕动、四面扩散。
铁蹄踏过地面,扬起漫天细碎沙尘,沉闷的声响铺展在草原上,震得人耳膜发沉。
整个过程远非井然有序。
各部落在战场上的协调本就生疏混乱,不同旗帜下的骑兵频繁出现队列交错,传令兵骑着快马在各色旗阵间来回穿梭,急促的马蹄声混着呵斥声、调整队列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一些小部落的士兵为了争夺相对安全、便于冲锋或掠阵的有利位置,甚至互相推搡争吵,马刀出鞘的寒光闪过。
但在三位大汗直属精锐武士严厉的目光与出鞘刀锋的威慑下,纷争很快被压制,没人敢再肆意闹事。
晨光渐渐清亮,天边金红愈发浓烈,太阳终于挣脱地平线的束缚,完整跃出,将滚烫的金红光芒倾泻在草原上,照亮了层层叠叠的骑兵与翻飞的旗帜。
借着这近一个时辰的调度,漠北联军总算完成了对伊和塔拉明军阵地的合围。
从空中俯瞰,无数黑点般的骑兵聚成厚实的阵列,将那片插满旌旗、前方横亘着矮墙的明军阵地围得水泄不通,连一丝缝隙都未曾留下。
合围既定,蒙古兵们士气愈发高昂,人喊马嘶声冲破晨雾,尘土在阵前翻涌升腾,刀枪林立如林,寒光映着日光晃眼。
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以合围阵势为中心,朝着明军阵地向内狠狠挤压,仿佛要将这片阵地连同里面的人马一并碾碎。
可自始至终,对面明军的阵地都维持着死寂般的沉默。
没有发射火炮威慑干扰,没有骑兵杀出示威,甚至连矮墙后方都少见人影频繁活动,静得反常。
唯有那些密密麻麻的旗帜在晨风中无声飘动,猎猎作响,还有矮墙后、壕沟旁那些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四面八方,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如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周围逐渐逼近的庞大敌人。
这般反常的静默,反倒让不少经验老道、见过沙场凶险的蒙古老兵心中隐隐发慌,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明军怎会如此沉得住气?
这份死寂背后,不知藏着多少未可知的凶险。
……
衮布多尔济、素巴第与硕垒三人再次并辔立于东面一个稍高的土坡上,望着已陷入重围的明军阵地,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原本最担心的事情,明军趁他们立足未稳或合围未成之际,集中精锐突围或反击,并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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