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衮布多尔济开口道:
“额尔敦说得有理。卢方舟能凭一己之力占据漠南,绝非庸碌之辈。他敢穿越戈壁来犯,必然有所依仗。”
见衮布多尔济语气松动,显然已相信了哈尔巴拉的情报,金帐内的气氛瞬间剧变。
方才还满脸轻视的贵族们,一下又变得激昂沸腾,纷纷上前请战,帐内顿时响起一片混乱的喊声:
“大汗!汉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穿越戈壁送上门来,还经了那般损耗,正是天赐的灭敌良机!”
一位年轻气盛的那颜按捺不住战意,手按弯刀高声道:
“我部勇士早已枕戈待旦,只需您一声令下,定能将这群疲惫之师斩尽杀绝!”
“此言甚是!”
另一位统兵那颜附和道,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我们应即刻集结本部精锐,同时快马通知札萨克图汗部的素巴第汗与车臣汗部的硕垒汗,邀三部联军合力,以逸待劳。
汉人长途跋涉、战力折损,我们以草原铁骑的雷霆之势猛攻,必能将其彻底歼灭在漠北草原!”
更有人畅想着美好的前景,热血沸腾地喊道:
“灭了这支明军,我们便可乘胜南下,收复漠南失地,整合喀尔喀与漠南诸部!”
“到那时,大汗您便是真正的全蒙古大汗,统领草原所有部落,重现先祖荣光呐!”
激昂的请战声此起彼伏,连几位附庸部落的首领都面露意动,显然被这诱人的前景打动。
然而,就在众人摩拳擦掌之际,额尔敦再次缓步走出,沉声开口,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帐内的燥热:
“大汗,请冷静!”
“这些汉人能从寸草不生的戈壁绝地走出,仅凭这份坚韧顽强,就已超乎我们的想象。
他们能在漠南击败岳托的满蒙联军,更说明其战力、装备与战法,都可能远超我们以往遇到的任何对手。
此刻我们各部散居草原,尚未完全集结,仓促迎战一支意图不明、战力未知的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风险太大!”
“我们草原勇士的长处从不是硬拼,而是机动力!
我认为眼下最稳妥的做法,是暂避其锋芒,将部众、牛羊尽数向北方肯特山或东方克鲁伦河上游的草原深处转移,拉长汉军的补给线。
同时派出游骑不断骚扰,白日袭扰其粮道,夜间惊扰其营帐,耗尽他们的锐气与体力。
等他们师老兵疲、补给断绝,再等札萨克图、车臣两部援军到位,再集中全力寻找战机,一战定乾坤,这才是万全之策!”
听着帐内两种截然不同的主张,衮布多尔济坐于上首,手指摩挲着那块玉佩,眼神闪烁不定。
趁汉军长途跋涉之际迎头痛击的诱惑不小,一旦获胜便能一举奠定霸权,但额尔敦的谨慎的建议,更贴合他多疑的性格。
想到卢方舟能压服漠南、击败满蒙联军的传闻,那些未知的厉害手段,让他不敢轻易赌上整个汗部的命运。
沉吟良久,衮布多尔济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决断:
“额尔敦言之有理。”
“传令下去。各部立即收拾行装、收拢牲畜,明日天亮后,尽数向东方克鲁伦河上游及北方肯特山方向转移,不得有误!”
“再派出所有游骑,分批次向西、向南侦察,严密监视汉军动向!”
“游骑只管侦察、迟滞,遇汉军主力即刻回撤报信,谁敢违我军令轻举妄动,便提头来见!”
“即刻挑选精锐骑手,作为使者,以最快速度赶往札萨克图、车臣两部,告知汉军入侵漠北的消息,请他们速速发兵来援!就说,唇亡齿寒,若土谢图汗部覆灭,下一个便轮到他们!”
……
衮布多尔济下达明日一早撤离巴彦乌拉的命令后,在牧民中掀起了滔天骚动与恐慌。
对逐水草而居的草原部落而言,迁徙本是常态,但如此仓促、大规模的强制性转移,且透着一股不祥的紧迫,让所有人都心头惴惴。
果然,很快“控制漠南的明军已渡过瀚海,转眼就要杀到”的消息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更让巴彦乌拉彻底陷入慌乱。
那些那颜、宰桑与部落首领们急匆匆赶回自己的营地,气急败坏地挥舞着马鞭,催促部众立刻收拾行装。
华丽的毡帐要拆卸打包,积攒的金银财物要捆上马车,散落在广阔草场的牛羊马匹要紧急收拢,平日井然有序的巴彦乌拉,瞬间变得鸡飞狗跳。
牧民的抱怨声、头领的呵斥声、孩童的哭闹声、牲畜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原本该炊烟袅袅、宁静祥和的傍晚,被彻底搅得支离破碎。
普通牧民家庭更是吓得手足无措,女人们慌乱地将锅碗瓢盆、毡毯被褥往勒勒车上捆,男人们骑着马,拼命追赶那些受惊奔逃的牛羊。
孩子们睁着迷茫的眼睛,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角,不明白为何要在水草最丰美的盛夏,突然舍弃家园,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焦虑。
与此同时,衮布多尔济已下令自己的家族与部落中的八千余精锐骑兵即刻集结,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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