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极其突然。
从周天琪明确表示不让其他人的人马入城,到双方剑拔弩张,不过三言两语之间,连杨嗣昌都来不及出言呵斥调和。
就在左良玉怒气冲冲,不管不顾要催马硬闯的刹那……
“啪!”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铳声骤然炸响!
众人只觉得耳边一震,随即就看到左良玉头上那顶装饰着红缨的六瓣明铁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拍中。
“哐当”一声,竟直接从他头上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了一圈,才“咣啷”落地!
这一下变生肘腋,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杨嗣昌心脏猛地一跳,脸色瞬间白了。
猛如虎下意识地手按刀柄,警惕地环顾四周。
贺人龙更是吓得一缩脖子,差点从马上溜下去。
双方士兵全都哗然,箭矢立刻上弦,刀枪纷纷出鞘半截,无数道目光紧张地搜寻着袭击者,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
左良玉本人更是亡魂大冒!
他只觉头顶一股恶风掠过,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脑袋先是猛地一震,随即一轻,头盔就不翼而飞!
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毒蛇般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头皮发麻,脸颊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
刚才那一铳,若是偏低寸许,此刻爆开的就不是他的头盔,而是他的脑袋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投向铳声响起的方向。
只见谷一虎不知何时,双手各握着一把造型精悍的短铳。
其中右手那把的铳口,还袅袅飘散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
他好整以暇地抬起右手,放到嘴边,极其装逼地、慢条斯理地吹散了铳口那最后一缕硝烟,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他才抬起眼皮,那双带着几分痞气和冷冽的眸子,看向惊魂未定的左良玉,用一种平淡却蕴含着极度危险的语气道:
“周大人说的话,平贼大将军是耳朵塞驴毛了,听不见吗?”
他顿了顿,将左手的短铳往上抬,双铳在日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现在,用火铳和你说话应该听见了吧?再敢往前一步,下一铳,轰掉的就不是头盔喽!”
“你……你!”
左良玉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谷一虎,嘴唇哆嗦着,却一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极度的愤怒与后怕交织,让他几乎要爆炸!
也就在这一刻,看着谷一虎那嚣张的面容和手中那短铳,一段尘封的、极其不愉快的记忆猛地涌入脑海!
他想起来了!
难怪刚才就看着这厮觉得眼熟!
数年前,就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当着杨嗣昌他们的面,将他那被卢方舟处死的族侄的首级装在盒子里,耀武扬威地送到他面前!
还是这个混蛋,当时还指挥数百门火铳,对准自己的亲卫队的脑袋进行威胁!
现在这混蛋看来是长进了,从甲胄上看,这是混上副将了啊!
居然敢拿着两把铳,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督师面前,对他这位平贼将军开火!
新仇旧恨如同火山岩浆般一起涌上心头,左良玉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都有些发黑,他真的要气疯了!
但即使愤怒到如此地步,残存的一丝理智还是告诉他,再往前一步,那个混蛋是肯定敢放铳的……
于是,左良玉死死勒住马缰,用杀人的目光凌迟着谷一虎,但愣是没再往前挪动哪怕一寸……
他猛地扭头,对着身后还没反应过来的亲兵们嘶声大吼:
“都是死人吗!准备战斗!”
杨嗣昌见一场简单的入城事宜,竟被这群丘八闹到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大打出手的地步。
只觉一股火气直冲头顶,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浑身都气得微微发抖。
他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大吼:
“放肆!都给老夫住手!”
……
最后,在杨嗣昌派出自己的督标营强势介入弹压下,这场城门前的闹剧才勉强收场。
杨嗣昌心中也有自己的衡量。
他虽然觉得周天琪、谷一虎同样跋扈难制,反正这群丘八都不是好东西。
但相比之下,左良玉和贺人龙麾下的军纪确实是臭名昭着,放任他们入城,对于刚经历过兵灾的襄阳,只怕立刻就是一场劫掠。
而且,宣府军毕竟刚刚阵斩张献忠,立下大功,虽然跋扈,但人家是实实在在做了事的。
而左、贺二人除了保存实力、投机取巧,对他阳奉阴违,几乎毫无建树。
两害相权,他这次选择了站在周天琪、谷一虎一边。
杨嗣昌严令,左良玉和贺人龙的人马就在城外择地扎营,不得入城,明日一早,再传召二人单独入城议事。
左良玉看着杨嗣昌在一众督标营的护卫下,随着周天琪、谷一虎安然入城。
城门缓缓闭合的瞬间,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手中马鞭被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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