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郝摇旗带着麾下的人马兴冲冲赶到镇外,看清不远处已经严阵以待的那支明军时,饶是他这等悍勇之辈,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对面一道低缓的土坡上,千余骑兵肃然列阵,竟无一丝喧哗。
人人头戴铁盔,身着鲜红鸳鸯战袄,外罩打磨得锃亮的半身铁甲,猩红的披风在冬日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平地燃起的一片烈火。
更令他心头一紧的是,每名骑兵的都手持一门乌沉沉的短火铳,铳管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这哪里是印象中那些军纪废弛、装备破败的卫所兵?
这分明是一支武装到牙齿、透着森然杀气的百战精锐!
郝摇旗猛地回头,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向方才报信的那个老营哨探,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怒火:
“你眼睛瞎了吧!你他娘的跟老子说,这就是从洛阳城里出来的官军?啊!”
那哨探被他的凶戾吓得一缩脖子,却还是硬着头皮,指着对面肯定地道:
“郝爷,千真万确!天刚亮,我们几个兄弟亲眼看着他们从洛阳南门出来的,绝不会有错!”
“放你娘的屁!”
郝摇旗几乎要气炸了:
“洛阳要有这么生猛的官军守着,咱们还打个鸟?趁早卷铺盖从哪来回哪去算了!”
那哨探梗着脖子,不敢再回话,心里却也满是委屈,他确实没看错啊。
就在郝摇旗惊疑不定,暗自咒骂之际,对面的谷一虎也正冷冷地打量着这支匆匆赶来的闯军。
只见眼前这支号称李自成先锋的队伍,人数虽然不少,看上去有四五千人,队列却显得有些松散。
核心约二百骑,人马看上去较为精悍,骑士多头戴范阳笠或裹着红巾,身着从官军那里缴获或自制的各式棉甲、皮甲,甚至少数人有铁护心镜,武器也以长矛、马刀和弓矢为主。
眼神凶悍,透着一股百战余生的戾气,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闯军老营的那些人了。
然而,簇拥在这核心周围的步卒,就显得良莠不齐了。
他们服饰杂乱,手中武器五花八门,长矛、盾牌、弯刀甚至还有扛着竹枪的。
整体看上去,与数年前,在潼关南原那支被卢家军层层围困,却依旧不肯投降的李自成老营相比。
眼前这支队伍,除了那点老营底子,整体上更像是一股骤然膨胀、挟裹着大量流民的武装洪流,除了人多没啥特别的嘛。
谷一虎摸了摸自己带着胡茬的下巴,眉头微蹙,心中泛起一丝疑虑:
“就这么一支人马,便能搅得河南天翻地覆,让洛阳城里的那一帮人吓得魂不附体?
是闯贼真的蜕变了,还是这河南的官军实在太不济事了?”
……
郝摇旗此刻恨不得胯下战马能多生出四条腿来!
他外号“摇旗”,往日里最是悍不畏死,每逢厮杀必挥舞大旗一马当先,凭着一股蛮劲在闯军中闯下赫赫名声。
可今日,不知怎地,见到那支沉默得诡异的官军后,他心底莫名地泛起一股寒意。
竟鬼使神差地没有像往常那样莽上去。
而是压着那二百老营骑兵在后面督战,想让那四千多步兵先上去试探一下这支官军的深浅。
此刻回想,这竟是他这辈子最庆幸的决定!
伏在马背上亡命狂奔,耳畔风声呼啸,可郝摇旗的脑海里,全是刚才那如同梦魇般的恐怖画面,挥之不去。
那支官军,面对已经勉强结阵、长矛如林的四千多步兵,在那个明军将领一声简短的命令下,就毫不犹豫地发起了正面冲锋!
他们人马不过千骑,可那马蹄踏地的声音,却如同一个人踩出来的一般,沉重、整齐、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韵律,硬是冲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冲至五六十步,己方阵中的弓箭和一些零星的火铳响了,可那些箭矢射在他们的铁甲上,大多被弹开,未能阻挡其分毫!
反而,冲锋队列的前排官军,在疾驰的马上猛地举起那种奇怪的短柄火铳。
那火铳竟不用火绳点燃,只听得“咔哒”一声脆响,便轰然喷射出火光与铅弹!
“砰!砰砰砰!”
一片密集得令人窒息的铳声爆响后,白色的硝烟瞬间从前排弥漫开来。
就这一轮齐射,自己这边,原先还算严整的步兵阵中,就如同被无形的巨镰横扫,齐刷刷倒下一大片!
惨叫声、惊呼声瞬间盖过战前的鼓噪,原本还算严密的长矛阵,像被重锤砸中的冰块,瞬间裂开无数缝隙。
慌不择路的步兵开始往后挤,阵型彻底乱了套。
他原本还打着算盘,等步兵缠住对方,便带着老营骑兵迂回侧翼,前后夹击看能不能挽回颓势。
可谁能想到,四千多人的阵势,在对方这闻所未闻的火器面前,竟连一息都没撑住!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火铳齐射的硝烟还未散尽,那些凶悍的明军骑兵已然迫近到十几步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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