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黑水洼这片曾经的寂静谷地已化作血肉熔炉。
前一刻还叫嚣着要复仇的科尔沁骑兵,此刻像被捣毁了巢穴的蜂群,在狭窄的洼地里疯狂乱撞。
震耳欲聋的炮声仍在山谷间回荡,伴随着战马的哀鸣和垂死者的惨叫,科尔沁人现在哪还有半点复仇的狂热,只剩下恐惧。
“有埋伏!我们中计了!”
“快跑啊!长生天不佑我们!”
人们惊恐地嘶喊,相互冲撞,马蹄践踏在倒下同伴的身体上,秩序已经荡然无存。
奇塔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众在片刻间便血肉横飞,一下目眦欲裂!
他猛地挥刀,将一个从他身边惊惶逃窜的士兵砍翻在地,染血的弯刀高高举起,声嘶力竭地咆哮:
“不要乱!不准退!跟着我,向前冲出去!”
他毕竟也算是厮杀经验丰富,当然知道在埋伏圈中停滞等于自杀。
于是,目光疾扫,观察可以突围的方向,这时两翼坡地上的火炮仍在喷吐致命的火焰,掉头返回?
就现在这个混乱的样子,自己指挥部众调转马头,估计只会更乱!
眼前似乎只能正面突破明军尚未完全合拢的拦截线了!
“科尔沁的勇士们,想活命的,跟我杀!”
在他的怒吼和约束下,一部分慌乱的骑兵勉强找回方向,在他身旁汇聚成起来,向着前面发起了决死冲锋。
然而,就在此时,北面坡地最高处,一面赤红色的军旗陡然升起,在硝烟中猎猎作响!
看到这面旗帜后,前面每一簇灌木之后、每一条沟壑之中,瞬间站起了无数身影!
火红色的鸳鸯战袄连成一片灼热的浪潮,几乎要将整个洼地边缘点燃。
一万六千名卢家军步兵如同钢铁打造的潮水,沉默而迅捷地向前整体推进了五十步,在预设的完美阵线上戛然而止,动作整齐划一,只剩下甲叶摩擦的铿锵之声。
“火铳手!前方洼地,自由射杀!”
各级军官冷酷的命令声穿透战场喧嚣。
“砰砰砰砰砰—!”
比弗朗机炮更密集清脆的爆鸣声瞬间响成一片,如同死神的催促。
白色的硝烟从无数铳口喷射而出,迅速凝聚成一道吞噬生命的烟雾之墙。
灼热的铅弹穿过烟雾,泼洒向那些听从奇塔特命令冲来的科尔沁骑兵。
因地势无法展开标准齐射阵型,罗火果断下令自由射击,这反而形成了持续不断、毫无间隙的火力网!
任何试图靠近阵线的骑兵,都会瞬间被数支甚至十几支火铳锁定,连人带马被打得千疮百孔。
“长生天啊!明人的火器怎么会这么多!他们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吗!”
一个科尔沁百夫长,看着身边如同被砍伐树木般倒下的勇士,看着那堵无法逾越的硝烟与死亡之墙,精神彻底崩溃,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札萨克!不好了!后面的路被堵死了!是明军的铁骑!”
一名浑身是血的贵族仓皇地冲到奇塔特面前,哭喊着报告了另一个绝望的消息。
原来,在卢家军火炮轰鸣的时候,最后面的科尔沁人,下意识地调转马头就想原路冲出去。
但在来时的入口方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严阵以待的龙骧卫。
他们用骑铳收割着没有队形,只顾自己乱跑的科尔沁人,牢牢扼守着科尔沁人最后逃生的通道。
奇塔特发现自己现在是进退维谷,四面楚歌了!
当然,绝境往往也能激发野兽最后的凶性。
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慌和混乱后,部分最彪悍的科尔沁骑兵在被包围的绝望中双眼赤红,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冲不出去了!跟明狗拼了!杀一个够本!”
他们在一些十夫长、百夫长的带领下,不顾一切地催动战马,以最癫狂的姿态,径直撞向最近处的卢家军步兵阵列!
他们要用人命和战马的冲力,撕开一条血路!
“长矛手,前出!”
“手榴弹,投!”
面对这波疯狂的反扑,卢家军的步兵阵型瞬间变换。
后排的长矛手如林而进,越过火铳手之间的间隙迅猛跨前,一根根长矛瞬间放平,寒光闪闪的矛尖组成一片死亡的钢铁森林!
与此同时,无数黑点从明军阵中奋力抛出,划着弧线落向迎面冲来的科尔沁骑兵。
“轰!轰!轰!轰!”
手榴弹的爆炸声虽不如火炮震撼,但瞬间,就在骑兵队伍中炸开一团团火光和浓烟。
四射的破片和炽烈得火焰,再次搅乱了科尔沁人稀疏的冲锋阵型,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冲锋的势头立刻为之一滞。
即便如此,仍有一些悍勇之辈冲破硝烟与弹幕,挥舞着弯刀撞向枪阵。
迎接他们的,是一杆杆如毒蛇般骤然刺出的长矛!
面对失去严整队形的轻骑兵,卢家军的长矛手们虽未结成最密集的方阵,却以数人一组,彼此呼应,长矛从不同角度协同突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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