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余日,广袤的漠南草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乌兰赫日与白音塔拉两地,相隔不到二百里。
但双方主力遥遥相对,却都极有默契地按兵不动,仿佛两头对峙的洪荒巨兽,在发动致命一击前,小心翼翼地收敛着爪牙。
然而,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两军之间的广阔地带,却成了双方哨骑以命相搏的狩猎场,这段时间,许多条生命在无声消逝。
卢家军这边哨骑以龙骧卫为主,他们全员一人双马,外罩便于伪装的土黄色罩袍,内衬半身铁甲,配备着包括骑铳、手榴弹在内的各种武器。
以十人左右为一队,如同幽灵般穿梭在草原的丘陵、河谷与灌木之间,行动迅捷,配合默契。
相比之下,岳托一方派出的,主要是漠南蒙古诸部的哨骑以及部分满八旗的游哨。
蒙古哨骑虽马术精湛,熟悉地形,但装备杂乱,纪律性稍差。
满八旗游哨装备更好,也更悍勇,但人数相对较少,且对这片草原的熟悉程度终究差一些。
因此,在频繁而激烈的小规模接触战中,龙骧卫哨骑往往能凭借更优的装备、更严明的纪律和更有效的战术配合占据上风。
他们时而设伏围歼落单的敌方小队,正面抗衡时,如果双方人数差不多情况下,获胜的基本都是卢家军一方。
接连不断的损失让满蒙联军的哨骑更不敢深入侦查,渐渐,满蒙一方的情报开始闭塞。
岳托大营的耳目渐渐被遮蔽,不知道卢方舟一方的动向,也让岳托等人越发不安。
岳托为此大为光火,严令增派满八旗精锐游哨助战,甚至亲自训斥了奇塔特等人。
然而,在卢家军已然建立起的战场遮蔽网前,清军的反击虽挽回了一些颜面,却难以扭转整体上的被动。
一种“敌情不明”的忧虑,开始在白音塔拉的满蒙联军大营中弥漫。
由于在哨探战中占据了主动,卢家军擒获了不少科尔沁等蒙古部落的俘虏。
这些俘虏被押回乌兰赫日大营后,大都交给了赵德海审理。
赵德海对此驾轻就熟,他甚至不需要过多威逼,只需将那套令人胆寒的刑具摆出来,再露上几手“扒皮楦草”精湛技艺,就足以让大多数俘虏心理崩溃。
很快,一份份关于科尔沁部乃至其他漠南部落后方牧场位置、兵力看守情况的详细口供,便被整理出来,呈送到了卢方舟的案头。
数日后,乌兰赫日,中军大帐,军议再开。
卢方舟将汇总的情报传递给诸将阅览,指尖敲了敲桌面,沉声道:
“眼下情形,诸位都清楚了。鞑酋岳托深沟高垒,赖在白音塔拉不动,连奇塔特也被他按住了爪子。
我军虽有小胜,然数万大军僵持于此,每日钱粮耗费如山。
更主要是宣府后方空虚,终非长久之计。诸位,有何良策,可破此僵局?”
又是黄大柱第一个按捺不住,他大吼道:
“伯爷,这有啥好想的!咱们兵强马壮,直接压过去,跟他们在白音塔拉决一死战!
俺就不信,咱们的火炮和火铳,轰不烂他们的营寨!”
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挥,仿佛已经看到敌营在炮火中灰飞烟灭。
周天琪立刻摇头,语气沉稳道:
“大柱,不可意气用事。岳托巴不得我们去攻他的坚垒,他好以逸待劳。
我军强攻,即便凭借火器之利最终取胜,也必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精锐折损过巨,后续如何经略草原?
要想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胜果,必须按照伯爷所说,将决战地点,放在利于我军发挥火器与阵型优势的预设战场上。”
李定国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提出一个诱敌的方案:
“既然岳托不动,我们或可主动后撤,甚至佯装粮草不济,示敌以弱。
岳托欲建全功,或会心动,即便他不动,那些漠南蒙古人见我军‘败退’,很可能按捺不住前来追击。
届时,我们便可半道设伏,反身一击!”
卢方舟听着,手指在帅椅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沉思着。
强攻不可取,诱敌主力成功性也不高,岳托也并非易与之辈,没那么容易上钩。
他的目光在帐内逡巡,忽然落在一直沉默不语、似在低声交流的两位赞画汤永怀与韩瑾的身上。
此二人心思缜密,常能于无声处听惊雷。
“汤赞画,韩赞画,”卢方舟点名,“观你二人似有计较,但说无妨。”
汤永怀与韩瑾交换了一个眼神,由汤永怀起身,拱手道:
“定北伯明鉴,卑职与韩赞画确有一计,或可不必动摇我军主力,便能撬动整个战局,拿捏那奇塔特的要害!”
他走到悬挂的羊皮地图前,手指点向那些被标注出的科尔沁部后方牧场:
“目前科尔沁部主力尽出,其后方牧场虽广,却守备空虚。
我军无需大动干戈地诱敌,只需派出数支精锐骑兵小队,每队三五百人,一人双马,凭借哨探摸清的路径,绕过敌军主力,直插其腹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