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卢方舟一行人马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大同。
他让谷一虎带着龙骧卫围绕着大同进行巡视,防备黄家趁乱携带资财逃跑。
然后带着亲卫铁骑,来到罗火设在大同城东数里外的大营。
听闻卢方舟亲至,罗火急忙迎出寨门。
见到卢方舟,罗火这个铁打的汉子脸上露出一丝愧色,他单膝跪地道:
“老爷!末将无能,未能速下大同,反致大军受阻,请老爷责罚!”
卢方舟翻身下马,亲手将他扶起,脸上并无太多责备之色,反而平静道:
“起来。此事非你之过,是我料敌不明,没想到朝廷派来的宣大总督竟是蔡瑜这等人物,没想到王朴这厮还敢如此嚣张,更没想到这两个人会混在一起。
说说,这两日情况如何?”
罗火起身,愤懑地禀报:
“那蔡瑜和王朴,见末将按兵不动,越发得意,王朴昨日还将蔡瑜请进城中,据说大摆宴席。
看情形,蔡瑜是铁了心要借朝廷名义和总督身份,压我们低头退兵。”
卢方舟听罢,非但没有动怒,嘴角反而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好,他们越是得意,摔得才越疼。传令下去,全军休整,明日一早,你依旧率部前去城下施压,做出强攻姿态……”
……
与此同时,大同城内,总兵府邸。
厅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与名贵熏香的甜腻味道。
王朴特意从大同城里最好的秦楼楚馆请来的乐班,此刻正演奏着《霓裳羽衣曲》,笛音婉转软糯,刻意放慢的鼓点慵懒无力,与窗外边塞重镇的肃杀氛围格格不入。
几名身段婀娜的舞姬,正随着这靡靡之音眼波流转,翩翩起舞。
主位之上,宣大总督蔡瑜身着便服,腰间束着一条素银带,看上去倒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淡泊。
他神色平静,甚至略带一丝疏离,仿佛眼前这精心准备的声色盛宴,并无法真正扰动他的心境。
只是目光掠过舞姬的身段时,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作陪的,除了满脸堆笑、殷勤布菜的副总兵王朴及其几个心腹部将外,大同黄家的家主黄云发也赫然在座。
这黄云发身材微胖,面团团一副富家翁模样,他穿着绸缎直裰,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
但此刻,他脸上那惯常的从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与不安。
他坐在下首,腰背微躬,面前的珍馐美馔几乎未曾动筷,额角在温暖的厅堂里却隐隐渗出细密的冷汗。
自从知道罗火带兵来到大同,指名道姓地要清算黄家之后,整个黄家上下都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蔡瑜和王朴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为此,这几天他可没少塞钱喂眼前的这两头饿狼。
王朴举起酒杯,对着蔡瑜,声音极度谄媚道:
“督台,您这一到,当真是稳住了大同的乾坤啊!
城外那些卢蛮子的兵将,一开始还嚣张跋扈,可见了您的仪仗,立刻就变成了没牙的老虎,只敢在远处龇牙咧嘴,哈哈哈!全靠督台的虎威啊!”
蔡瑜闻言,只是淡淡瞥了王朴一眼,并未举杯,反而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带着一丝训诫意味:
“王将军,身为边镇大将,当以国事为重,谨守城防才是本分。
卢方舟其人,不过是一时侥幸,骤登高位,行事难免不知天高地厚。
但其麾下兵将若敢无旨攻打州府,便是自绝于朝廷,自取灭亡。”
他这番话,看似在说卢方舟,实则也是在敲打王朴这些边将。
王朴连忙称是:
“督台教诲的是!”
他话锋一转,再次堆起笑容:
“有督台您这擎天玉柱在此,大同定然稳如泰山。
待此事了结,下官和黄东家,定要好好酬谢督台保全一方安宁之功!”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黄云发。
黄云发立刻会意,他端起酒杯强笑道:
“督台恩德,我大同商民没齿难忘,小人敬督台一杯!”
蔡瑜只是他象征性地沾了沾唇,便放下酒杯,目光重新投向那些舞姬。
……
第二日,清晨。
隆隆的战鼓声再次打破了大同城外的宁静。
罗火再次率领三千卢家军,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又一次推进到大同城下弓箭射程之外,列成严整的攻击阵型。
数门迅雷炮也被推至阵前,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大同的城门。
“城上的人听着!”
罗火策马出阵,声若洪钟:
“最后一次警告!立即打开城门,交出通虏奸商黄家!否则,我军即刻攻城,勿谓言之不预!”
城门楼上的守军见状,急忙通报。
不多时,蔡瑜与王朴在一众将领和督标营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城楼。
看到城外肃杀的军阵,王朴非但不惧,反而指着下方哈哈大笑:
“督台您看,这莽夫又来虚张声势了!他若有胆,前两日就该打了,何必等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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