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诺木在如同囚笼般的大帐中焦躁地踱步,脚下的地毯几乎要被他的靴子踩烂了。
帐外,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偶尔卷过毡包的呜咽。
这寂静比震天的喊杀更令人窒息,它代表着部众无声的背叛,代表着权威的彻底崩塌。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穿透毡壁,落在他的背上。
那是犹豫、恐惧、甚至隐隐带着怨恨的目光。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史部,竟然一夜之间,人心尽失。
“台吉不能再等了!”
他的亲卫队长掀帘闯入,声音嘶哑而急促:
“明狗的包围圈越来越紧,等他们援军来了,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我看了现在只有西面比较薄弱,我们赶紧从那里突围后再去北方吧。”
“长生天啊……”
索诺木痛苦地闭上眼睛,悔恨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恨自己为何贪恋那点财物和人口,现在,最后的逃生窗口正在急速关闭。
帐帘再次被掀开,他的几个哈屯和子女被带了进来,她们脸上满是泪痕和惊恐。
看到家人,索诺木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取代。
他猛地睁开眼,血丝密布,对着亲卫队长吼道:
“备马!把最好的马都牵来!带上哈屯和孩子们!我们就从西面突围!杀出去!”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一个迟到的、代价惨重的决定。
抛弃一切,只求一线生机。
此刻,什么部众,什么牛羊,什么台吉的尊严,都比不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重要。
营地西侧,是周天琪刻意留下的一个看起来相对薄弱的环节,并在此布下了一个口袋。
当索诺木带着几十名心腹精锐,护着几辆装载着家人和财物细软的勒勒车。
冲出营门,试图撕裂西面的包围圈时,迎接他们的不是生路,而是骤然亮起的无数火把和震天的喊杀声!
早已严阵以待的卢家军骑兵和敢死营士兵,如同蛰伏已久的群狼,瞬间从黑暗中扑出。
为首一人,正是周天琪。
“冲过去!给我杀开一条血路!”
索诺木双眼赤红,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挥舞着弯刀,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战斗瞬间爆发,惨烈程度远超想象!
索诺木的亲卫确实悍勇,为了他们台吉的生路,他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挥舞着弯刀长矛,悍不畏死地扑向阻挡的明军和敢死营。
刀光剑影在火光与月光下疯狂闪烁。
金属撞击的铿锵声、战马的嘶鸣声、垂死的惨叫声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
然而,人数和士气的差距太大了。
卢家军骑兵装备精良,配合默契。
敢死营的蒙古战士更是怀着对旧主的复杂情绪、和在新主人面前立功的渴望,下手更狠。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索诺木的一名哈屯被流矢射中肩膀,从颠簸的勒勒车上摔落下来,瞬间被混乱的马蹄淹没。
“额吉!”
一个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紧接着,一辆装载财物的勒勒车被数支长矛刺中拉车的驮马。
马匹惨叫着倒地,沉重的车厢轰然侧翻,金银财物滚落一地,却无人顾得上看一眼。
索诺木的亲信一个个倒下。
忠心耿耿的亲卫队长为了替索诺木挡开一支箭矢。
被另一名敢死营士兵用长矛贯穿了胸膛,鲜血喷溅了索诺木一脸。
“巴图尔!”
索诺木发出一声悲吼,眼睁睁看着这位追随自己多年的勇士怒目圆睁地倒下。
包围圈越收越紧。
索诺木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家人惊恐的哭喊声也越来越微弱。
他环顾四周,绝望地发现自己已被彻底包围,身边只剩下不到十骑,而且人人带伤。
装载家人的勒勒车已不见踪影,生死不明。
就在他心神剧震、万念俱灰的一刹那,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策马突入。
来人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
正是原史部牧民、现敢死营什长巴根。
他曾经因为交不起索诺木强征的“保护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索诺木的亲信抢走,最后被折磨致死。
这份血仇,他从未忘记!
“索诺木!你这豺狼!还我妹妹命来!”
巴根用蒙语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盖过了所有的厮杀声。
他手中的长柄马刀带着积压多年的怨毒和全身的力量。
借着战马冲锋的势头,化作一道雪亮的匹练,朝着失魂落魄的索诺木脖颈狠狠劈下!
索诺木仓促间只来得及举起弯刀格挡。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索诺木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手臂发麻,他的刀竟被硬生生劈飞出去。
冰冷的刀锋毫无阻碍地继续落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索诺木眼中最后看到的,是巴根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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