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舟接到了龙骧卫斥候的紧急报告。
包围卢家庄堡的清兵已然撤围。
那支规模约一个甲喇的清军,接下来的行进方向正是龙门关堡。
听到这个消息,卢方舟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两日,他最担心的便是罗火那边的情况。
他不仅派出了两队,装备着范家刚送来不久的千里筒(单筒望远镜)的龙骧卫精锐,在清军巡哨范围之外的高地远远监视敌情。
更命令城头哨兵日夜警惕卢家庄堡方向,时刻留意是否有告急的狼烟升起。
现在看来,罗火做得不错,不仅顶住了压力,似乎还让那支清兵吃了瘪。
说起千里筒,就不得不提范家。
上次范家为了让卢方舟息怒,不得不献上范炬的首级和三万两银子赔罪。
但这显然不足以浇灭卢方舟的怒火,弥补他精神上受到的巨大伤害。
于是,他对着那位卑躬屈膝、汗流浃背的范家管事。
毫不客气地开出了一张长长的、令人咋舌的清单。
燧发枪、千里筒、战马、大批的精铁、硝石、粮食……
只听得那管事脸色煞白,差点当场哭出来,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唯唯诺诺地表示一定回去传话。
范家费尽心思搜罗,不久前才勉强给他运来了第一批赔礼:
二十支燧发枪、十架千里筒。
至于战马、精铁等等大宗物资,管事哭丧着脸恳求再宽限些时日筹办。
看在这批火器和望远镜的份上,卢方舟才暂时按下了再好好“招待”范家大少爷一顿的念头。
如今,听到这支在卢家庄碰了钉子的清兵,竟又调转矛头,朝着自己的龙门关堡来了。
卢方舟不由得笑了。
既然乖乖地从卢家庄撤了兵,就说明不但没啃下来,还很可能崩了牙。
现在又不知死活地跑到我龙门关堡来。
看来这位甲喇章京大人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差啊。
他好整以暇地来到城头,眺望着清军可能来袭的方向。
“也好,既然来了就是客,那就再好好招待一番。”
卢方舟眼中精光闪烁,静静等待着鄂硕的到来。
......
当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时。
鄂硕率领着他的甲喇,终于抵达了龙门关堡二里开外的地方。
因为士气不高,队伍行进就不快,磨蹭到此地,天色已然擦黑。
鄂硕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越打量,心中的不安感越强。
这龙门关堡周遭的景象怎么感觉如此熟悉?
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感。
同样是堡墙之外,分布着远比寻常堡寨密集、显得颇为繁华的民居商铺。
同样是阡陌纵横、一眼望不到边的肥沃良田,在暮色中延伸向远方。
呃……
这不就是一个放大版的、更富庶的卢家庄堡?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几个牛录章京。
发现他们的眼神也正惊疑不定地扫视着四周,脸上写满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困惑和警惕。
如果没有在卢家庄堡经历那两场惨败。
骤然看到如此富庶的景象,他们定然会欣喜若狂,认定这是一块前所未有的大肥肉。
甚至会感叹宣府中路竟如此膏腴。
然而此刻,经历了卢家庄堡的那些糟心事,再次看到这似曾相识的繁华景象。
每个人眼中都找不到丝毫惊喜,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忧虑,以及一丝恐惧。
目光交汇间,无需言语,彼此心中的那份不安和忌惮,已然心照不宣。
鄂硕眉头紧锁,望着远处那座在暮色中,轮廓显得有些模糊的城堡,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迟疑。
最后他决定。
罢了,天色已晚,不管明日作何打算,今晚先扎下营盘,稳住军心再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转头对亲兵厉声下令:
“传令!各牛录扎营务必严整!今晚营外巡哨加倍!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违令者斩!”
……
卢方舟站在龙门关堡的城楼上,用千里筒眺望着远处清兵营地里星星点点的亮光。
一个诱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要不要趁夜给这支清兵来个夜袭,给他们上上强度?
但接着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微微摇头,为了这么点鞑子就把自己的实力提前暴露,太不划算了。
还是按照原计划,扮猪吃虎,岂不更好。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一直等到日上三竿。
卢方舟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城外那支清兵有任何攻城的迹象。
堡墙上严阵以待的士兵们,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卢方舟眉头微蹙,心中非常不解。
这个清兵甲喇搞什么名堂?磨磨蹭蹭的,还打不打了?
与此同时,鄂硕的营帐内,气氛却比龙门关堡城头更加压抑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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