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光速科技厂房内欢呼震天、团队成员们沉浸在首战告捷的狂喜与对未来无限憧憬之中时,他们这枚在2005年中国电商尚算平静的湖面上投下的“深水炸弹”,其激起的涟漪正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向外扩散,并开始触碰到那些盘踞在市场顶端的巨兽们的船舷。
位于北京东三环繁华商圈的三星手机中国区总部办公室里,恒温空调无声地送着舒适的暖风,落地窗外是车水马龙的都市盛景。
环境优雅而安静,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杂音,与光速科技厂房里的热火朝天、弥漫着焊接剂和兴奋汗水的氛围判若两个世界。
中国区市场总监,一位四十多岁、发型一丝不苟、穿着精心剪裁的深灰色定制西装的韩国籍高管金在勋(Jae-hoon Kim),正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他那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眉头紧锁地盯着眼前的液晶电脑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几份市场部员工刚刚提交的、带有“紧急”标识的简报,以及从淘宝网截取的一些页面截图。
那鲜红的“光棍节特惠!”和刺眼的“588!”价格标签,在他眼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荒诞。
“光棍节?11月11日?这是什么意思?”金在勋用略带口音的中文发问,语气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难以掩饰的不以为然。
他看向垂手站在办公桌前的一位中国籍市场经理王磊:“王经理,请你向我解释一下。这个节日,是中国的某种传统民俗节日吗?为什么我在韩国从未听说过,在中国工作的这几年也毫无耳闻?它有什么历史渊源?”
王磊经理连忙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金总监,这并不是中国的传统节日,没有任何历史渊源。根据我们市场部的初步了解,它最早大约是几年前,起源于中国大陆几所顶尖大学的校园文化,更像是一种年轻人之间自娱自乐、带点自嘲意味的玩笑。因为日期‘11.11’里有四个独立的‘1’,外形上酷似四根光秃秃的棍子,所以被大学生们戏称为‘光棍节’,特指单身者的节日。在过去,它的影响范围很小,仅限于一些高校的BBS论坛和贴吧里的讨论。但是今年,尤其是淘宝这个电商平台,似乎有意在主动推广和包装这个概念,试图把它塑造成一个网络购物促销的新节点。”
“购物节?放在11月?”金在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用修长的手指用力点了点屏幕上那款“光速G1”的手机图片,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
“既不是圣诞节,也不是新年,更不是中国的国庆节或春节——这些我们都有全球统一的营销预案和渠道促销计划。这个时间点毫无消费逻辑可言!那么,这个呢?这个‘光速科技’,又是什么公司?‘G1’手机?看它的配置列表……哼,很明显是用了联发科(MTK)提供的Turnkey一站式解决方案。可它的价格是怎么回事?588元?788元?这怎么可能?它的BOM成本难道不需要考虑吗?我们在中国任何一个主流线下渠道,无论是苏宁、国美,还是各省的核心代理商名单里,都从未见过这个品牌的产品。它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他的思维模式是典型传统硬件巨头的模式:极度重视线下实体渠道的深度与忠诚度、坚信品牌溢价的力量、维持健康的硬件利润空间、以及遵循全球同步的、预先规划好的营销节奏。
这种突如其来、带着浓厚草根和互联网气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玩法,完全在他的认知体系和商业经验之外。
在他内心深处,甚至觉得这种打法有些“不入流”,破坏了行业默守的规则。
“根据我们查到的有限工商注册信息,”王磊补充道,语气愈发谨慎:“光速科技确实是一家刚刚注册不久的新公司,团队规模可能非常小,几乎没有任何行业背景。他们的手机……目前看来,似乎完全背离了传统的渠道模式,完全依靠淘宝这一个线上店铺在进行销售,线下渠道没有任何布局,甚至没有计划。”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总监的脸色:“至于这个惊悚的价格,我们初步分析,他们极有可能是采用了极度压缩利润、甚至可能是暂时亏本的激进策略,他们的首要目的,恐怕不是盈利,而是用难以想象的低价快速冲击市场份额,制造爆炸性的话题效应。这是一种……赌徒式的营销。”
“线上销售?只在网上卖?”金在勋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嘴角甚至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王经理,手机不是书本、不是CD这种低价值标准品。它是价值相对较高、需要消费者亲自上手体验质感、操作手感,并且非常依赖线下售后服务保障的耐用消费品。仅仅依靠网络上的几张图片和几段文字描述就完成销售?这太荒谬、太不现实了。而且,这种价格,这种销售方式……”
他顿了顿,身体前倾,做出了一个基于他经验判断的结论:“听起来很像是那些华南地区‘山寨机’的做法,只不过他们可能运气好,拿到了正规的生产牌照而已,试图洗白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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