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率领的援军,以最快的速度驰援黑水河。一路上,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顾青眉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有那双紧握缰绳、指节发白的手,泄露了她内心滔天的巨浪。她甚至不敢去想象陆沉舟此刻的模样,那个总是像山一样沉稳、像枪一样挺拔的男人,怎么会……怎么会倒下?
抵达黑水河防线时,已是次日黄昏。残阳如血,将连绵的军营和奔腾的黑水河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红色。军营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悲愤和不安,士兵们看到皇夫亲至,眼中才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谢玄顾不上休息,直接赶往中军大帐旁临时设立的医帐。帐内药味混杂着血腥气,令人作呕。数名军医围在床榻前,个个面色沉重,额头见汗。陆沉舟躺在榻上,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胸膛包裹着厚厚的绷带,依旧有暗红色的血迹不断渗出。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
“情况如何?”谢玄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为首的御医擦了擦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殿下……陆将军伤势太重!那一箭贯穿肺叶,距离心脉仅差分毫!箭簇虽已取出,但内腑出血难以完全止住,加之失血过多,邪气入体……臣等……臣等已尽力用参汤吊命,但……但陆将军求生意志似乎……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顾青眉站在帐门口,听着御医的话,看着榻上了无生气的陆沉舟,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她一步步挪到床边,仿佛脚下踩着刀尖。她伸出手,想要碰碰他的脸,指尖却在距离他脸颊一寸的地方剧烈颤抖起来,最终无力地垂下。
“陆……沉舟……”她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调,“你答应过……要回来娶我的……你说话……不算话……”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谢玄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他上前一步,沉声道:“用最好的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把人给本宫救回来!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让所有医者脊背发寒。
“是!是!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医官们连连叩首,更加卖力地施救。
谢玄知道,此刻医术能做的已经有限,更重要的是激发陆沉舟自身的求生欲。他看向泪流满面的顾青眉,心中一动,低声对她道:“顾参军,跟他说话。说你们的事,说京城,说什么都好!让他听见你的声音!”
顾青眉猛地抬头,看向谢玄,又看向陆沉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俯身到陆沉舟耳边,用带着浓重鼻音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说道:
“陆沉舟,你给我听着!我是顾青眉!你要是敢就这么死了,我……我明天就随便找个人嫁了!让你在下面当个绿毛王八!”
帐内众人:“……” 这……这劝慰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然而,奇迹般地,陆沉舟那如同蝶翼般微弱颤抖的睫毛,似乎……动了一下?
顾青眉见状,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继续“威胁”道:“还有!你答应带我去看江南的桃花,还没去呢!你答应陪我酿够喝一辈子的‘醉春风’,酒窖还空着呢!你欠我的,一样都不准赖账!听见没有?!”
她说着,用力握住他冰凉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和满腔的愤怒、委屈、爱恋都传递过去。“你要是敢丢下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是顾青眉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御医们新换的伤药终于起效,亦或是陆沉舟内心深处那顽强的意志不愿就此放弃,他的呼吸似乎……稍微有力了一点点。
“有转机!” 御医惊喜地低呼,连忙再次诊脉。
谢玄微微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稳定,陆沉舟依旧在鬼门关前徘徊。而且,黑水河的危机,远不止于此。
他留下顾青眉和御医继续照看,自己则走出医帐,召集黑水河防线的将领。陆沉舟的副将详细汇报了遇伏的经过,与军报所述无异,但细节更加惨烈。
“我们中了圈套,‘蚀’组织的人混在敌军中,用毒箭和诡秘的身法专门狙杀军官。陆将军是为了救被围的‘幽云骑’兄弟,才主动陷入重围,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射向斥候队正的三支连珠箭……” 副将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谢玄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杀意翻腾。他仔细询问了遇伏前军队的动向、知情者范围,心中对那个内鬼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只待卫琳琅那边的证据。
当夜,谢玄坐镇黑水河中军大帐,一方面稳定军心,重新调整防务部署,填补因陆沉舟重伤和“幽云骑”损失带来的战力空缺;另一方面,则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来自朔方城的消息,也等待着“蚀”组织可能发起的下一步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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