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百官肃立。蟠龙柱下,香烟袅袅,却驱不散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萧玉镜高坐龙椅,冕旒垂落,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紧抿的唇。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丹陛之下黑压压的人群,最终在左侧文官队列的最前方,与那道清冷而坚定的视线短暂交汇。
谢玄站在那里,紫袍玉带,身姿如松。他面容沉静,仿佛昨夜御书房内那个耳根通红、被她逗弄得手足无措的男子只是幻影。唯有他自己知道,宽大袖袍下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内侍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
短暂的寂静后,一位须发皆白、身着仙鹤补子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正是三朝元老,礼部尚书周鸿祯。
“陛下!”
周鸿祯声音洪亮,带着老臣特有的固执与忧切,
“老臣冒死进谏!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亦不可长久空悬!陛下承继大统,已近半载,当早日遴选‘凤君’,充实后宫,绵延皇嗣,以固国本,安天下臣民之心!此乃祖宗法度,礼之根本!”
他一开口,如同点燃了引线,身后立刻呼啦啦跪倒一片,多是些年迈或思想守旧的官员。
“臣附议!”
“周老大人所言极是!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陛下春秋鼎盛,正当广纳贤德,开枝散叶啊!”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仿佛萧玉镜若不立刻点头选夫,便是十恶不赦的昏君,要断了这大晏的江山血脉。
萧玉镜端坐不动,冕旒后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没说话,只是将目光淡淡地投向另一侧。
卫琳琅立刻会意,出列朗声道:
“周大人此言差矣!陛下登基未久,内忧(秦王余孽)未靖,外患(北境‘蚀’踪)未平,当务之急乃是稳定朝局,励精图治!岂能急于沉溺后宫之事?岂不闻,汉有吕霍之乱,唐有武韦之祸,皆因外戚权重!陛下励精图治,乃万民之福,岂可因循守旧,拘泥于虚礼?”
“卫大人!”
周鸿祯气得胡子直翘,
“你这是在诅咒陛下吗?遴选‘凤君’,乃是为国择贤,怎可与前朝祸乱相提并论!陛下乃万金之躯,身边岂能无人侍奉?这于礼不合,于情不容!”
“周大人所言,是认为陛下离了男人,便治理不好这江山了?”
一个略带沙哑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响起,竟是手臂还吊着绷带的墨渊,他斜睨着周鸿祯,语气带着惯有的讥诮,
“还是觉得,这满朝文武,都比不上一个会暖床的‘凤君’有用?”
这话太过直白粗俗,顿时让不少老臣涨红了脸。
“墨渊!金銮殿上,休得放肆!”
周鸿祯厉声呵斥。
“够了。”
一个清冷平和的声音响起,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沉默的谢玄,缓缓步出队列。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跪倒在地的众臣,最后看向御座之上的萧玉镜,微微躬身。
“陛下,”
他声音沉稳,如同山间清泉,涤荡着大殿内的浮躁之气,
“周大人等所虑,无非‘国本’二字。然,‘国本’之固,在于朝纲清明,在于吏治清廉,在于百姓安乐,在于兵甲强盛。而非仅系于后宫一人之身。”
他顿了顿,条理清晰地继续说道:
“陛下少年登基,锐意革新,正值用人之际。若急于充实后宫,各方势力必然借此博弈,届时,外戚争权,党同伐异,非但不能安定人心,反而会动摇朝局根本,此绝非社稷之福。”
周鸿祯不服:
“谢大人此言,莫非是要陛下终生不立‘凤君’,不纳后宫?这简直荒谬!”
谢玄迎上他质疑的目光,神色不变,语气却陡然加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非是终生不立,而是时机未至,人选……更需慎之又慎!陛下乃天下之主,她的意愿,她的选择,才是最终的决定!而非臣等可以凭借所谓‘祖制’、‘礼法’强行干涉!诸位大人口口声声为了陛下,为了江山,可曾真正问过陛下,她想要什么?”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既点明了利害关系,又将最终的决定权毫不含糊地推还给了萧玉镜,更隐隐指责了群臣的“逼宫”行为。
周鸿祯等人一时语塞,脸色变幻。
萧玉镜静静地看着谢玄在下方为她据理力争,看着他清瘦却挺拔的背影,心中暖流涌动。她知道,他此刻站的,不仅仅是臣子的立场,更是……她的立场。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玉手微抬,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卿之意,朕,明白了。”
她的声音透过冕旒传出,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冽,
“你们的忠心,朕也看到了。”
她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下丹陛,冕旒玉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百官屏息,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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