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叶冰莲”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送到了朱阙台。那晶莹剔透、萦绕着丝丝寒气的花蕊,仿佛凝聚了雪山之巅最纯粹的生机。
听雪阁内室,烛火彻夜未熄。
柳拂衣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将其与其他几十味珍稀药材一起,投入药炉,亲自看守,以文火慢煎。整个听雪阁内室,弥漫开一股极其复杂的气味,既有冰莲的清冽,又有其他药材的苦涩与辛香。
萧玉镜依旧守在榻边,持续不断地用【朱阙镜心】的力量为谢玄压制毒素。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长时间的异能消耗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空了一般。但她覆在谢玄手腕上的双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鸠羽”之毒是何等顽固刁钻,即便有她的异能压制和柳拂衣的药膏外敷,依旧在不断地试图反扑,蚕食着谢玄的生机。而谢玄体内那股青辉真气,虽然坚韧,却在毒气的不断消磨下,光芒也渐渐黯淡。
必须撑到解药炼成! 这是支撑着萧玉镜的唯一念头。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窗外,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驱散了部分夜色,却驱不散室内的凝重。
就在这时,榻上的谢玄忽然不安地扭动了一下,眉头紧锁,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滚烫起来。
他发烧了!高烧!
“拂衣!”萧玉镜心中一紧,急忙唤道。
柳拂衣快步过来,探了探谢玄的脉搏和额头,沉声道:“毒性入体太深,引发的高热,这是身体在与毒素抗争的迹象,但也极其危险,若持续不退,恐伤及神智。”
他立刻取出金针,手法如电,刺入谢玄几处大穴,试图为他疏导内息,降温宁神。
然而,高烧中的谢玄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嘴唇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水……冷……”他无意识地蹙紧眉头,干燥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萧玉镜立刻用柔软的棉纱蘸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润湿他的唇瓣。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那灼热的温度让她心尖都跟着一颤。
她正要收回手,一只冰冷而无力的大手却突然抬起,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虽然因虚弱而不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和……恐慌?力道之大,几乎捏得她指骨生疼!
萧玉镜微微一怔,试图抽回手,却发现他握得极紧,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别……别走……”谢玄的呓语变得清晰了一些,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陷入了极其可怕的梦魇,他含糊地呢喃着,声音沙哑脆弱,与平日那个清冷自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帝师判若两人。
“别……别走……”
萧玉镜浑身一僵,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玉……镜……” 他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虽然声音微弱,却清晰无比!
萧玉镜的心跳漏了一拍,怔怔地看着他。
“别怕……”谢玄紧蹙着眉,仿佛在梦中经历着极大的痛苦与挣扎,但攥着她的手却传递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反复地、执拗地呓语着:“……我在……别怕……我在……”
别怕……我在……
这四个字,如同带着千钧重量,狠狠撞在萧玉镜的心上!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十年前,那个懵懂热烈的少女,在宫中第一次遭遇其他皇子的恶意刁难,吓得躲在高大的宫柱后瑟瑟发抖时,那个如同谪仙般清冷的少年帝师,就是这样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挡去所有风雨,用他那特有的、平静无波却令人安心的声音对她说:“别怕,我在。”
那一刻,他是她灰暗宫廷生活中唯一的光。这句话,也成了她此后十年痴缠不休的执念与信仰。
她以为她拥有了全世界。
可后来……后来一切都变了。也是他,亲手将这信仰打得粉碎,他变得冷漠,疏离,用最伤人的话语将她推开,。让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十年间,她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回想起那个雨夜,那短暂的温柔,如同淬了毒的蜜糖,让她在痛苦中反复咀嚼,最终心冷成铁。
她原以为,他早已忘了。原以为,那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施舍。
如今,在生死边缘,在意识模糊之际,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反复呓语的,竟再次说出了这句话?竟然是这句……“别怕,我在。”
为什么?!
萧玉镜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个疑问和压抑了十年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几乎要破胸而出!
谢玄!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当年将我尊严踩碎的是你!如今拼死护我、昏迷中却抓着我不放、说着这种话的也是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还是你清冷帝师生涯中,一个可以随意撩拨、又随意丢弃的调剂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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