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尖细焦急的通传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死寂的御花园里炸开了锅。
“太后娘娘驾到——!”
这一声,让原本就神经紧绷的众人更是心头巨震,齐刷刷地朝着声音来源望去,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瘫软在地的崔令仪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晕厥过去(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二公主萧玉婉则是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地低下头,再不敢多看萧玉镜一眼。
萧玉镜心中冷笑,面上却迅速调整好表情——那是混合着惊魂未定、委屈难言,却又强撑着皇室风范的倔强与脆弱。她微微垂下眼帘,长睫轻颤,将那染血的衣袖不着痕迹地置于更显眼的位置。
只见远处仪仗煊赫,宫人簇拥之下,太后扶着贴身嬷嬷的手,步履沉稳地走来。她依旧穿着那身雍容的绛紫色宫装,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双凤目扫过满地狼藉、晕倒的崔令仪、脸色惨白的萧玉婉,以及……跪在地上、衣袖染血、背脊却挺得笔直的萧玉镜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幽光。
“臣妇/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满园子的命妇女眷哗啦啦跪倒一片,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
太后并未立刻叫起,她的目光首先落在萧玉镜那刺目的衣袖上,停留了两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却自带一股沉重的威压:
“都起来吧。哀家不过离席片刻,这里倒是热闹得很。”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
“谁来告诉哀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玉婉嘴唇哆嗦着,想抢先开口,却在太后那平静无波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萧玉镜则在这个时候,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哽咽却又努力维持镇定的声音,清晰地说道:
“回母后,惊扰母后圣驾,儿臣罪该万死。”
她先是请罪,姿态放得极低,随即才抬起头,眼中水光氤氲,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方才……方才儿臣与崔小姐在此赏花,因纠正其称谓不当,崔小姐便怀恨在心,竟……竟用淬毒银针袭击儿臣!”
她说着,再次举起那截染血的衣袖,并将一直小心捏在帕子里的那枚幽蓝银针呈上:
“母后请看,此针淬有剧毒‘见血封喉’,险险擦过儿臣手臂。若非儿臣闪避及时,只怕……只怕此刻已无法跪在母后面前了!”
她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却又条理清晰地将“僭越”和“行刺”两桩大罪钉死在了崔令仪身上。
“太后娘娘明鉴啊!”
崔令仪带来的丫鬟此时才像是反应过来,哭喊着磕头,
“我家小姐是冤枉的!是长公主殿下推倒我家小姐,这银针……银针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
萧玉镜猛地转头看向那丫鬟,眼神锐利如刀,
“你的意思是,本宫用自己的性命来陷害你家小姐?还是觉得,在场这么多双眼睛,都是瞎子,看不出这银针是从谁袖中掉出来的?!”
她目光扫向周围,
“方才哪位夫人离得近,看得清楚,可否愿意为本宫作证?”
几位站在稍前位置的命妇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位素来以刚直着称的御史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躬身道:
“回太后娘娘,臣妇方才确实看到,那银针……是从崔小姐袖中掉落出来的。”
她的话,等于坐实了萧玉镜的说法。
太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自然看得出这其中必有蹊跷,萧玉镜也绝非全然无辜。但此刻---人证(多位命妇的默认)、物证(带毒的银针、染血的衣袖)俱全,萧玉镜占尽了“理”和“受害者”的身份,更是将事情拔高到了“宫闱安全”和“刺杀皇族”的层面!若她此时偏袒崔家,不仅寒了萧玉镜的心,更会让人觉得她这个太后处事不公,甚至……纵容包庇有可能威胁皇室安全之人!
定国公崔勉,三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手握京畿部分兵权,是连她都要权衡几分的人物。
可眼前证据确凿,众目睽睽。若轻拿轻放,不仅寒了萧玉镜的心,更会让人觉得皇室软弱可欺。
太后的目光再次落到晕倒在地的崔令仪身上,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又瞥了一眼吓得魂不附体的萧玉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看似柔弱却句句杀机的萧玉镜。
“好,很好。”
太后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在哀家的赏花宴上,动用淬毒暗器,行刺长公主。崔家,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她不再看崔令仪,直接下令,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崔令仪言行无状,心怀叵测,竟敢在宫中动用凶器,谋害皇裔!其罪当诛!”太后声音转冷,“念其父崔勉为官多年,且定国公年事已高……”
萧玉镜心下了然——太后终究要给崔家留几分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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