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 《星火》· 第12章 三日之约 (约 4000字)
时间,如同被冻结的冰河,在极北荒原死寂的酷寒中,缓慢而粘稠地流淌。三日之约,对于劫后余生、百废待兴的霜狼部落而言,是短暂到令人窒息的喘息之机,也是漫长到足以将希望熬成绝望的煎熬。
凌云被安置在营地最深处、靠近山壁的一间相对宽敞、坚固的石屋内。这里原本是族中长老静修的地方,此刻成了他临时的庇护所。石屋四壁厚实,隔绝了大部分寒风,火塘中日夜不熄地燃烧着珍贵的、带着松脂清香的干柴,带来一丝微薄的暖意。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独特的草药气味,混合着烤肉的油脂香和皮毛的腥膻气。
这三天,他几乎足不出户,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疗伤和调息上。乌仁其其格拿出了部落珍藏的、据说只有在祭祀山神时才舍得使用的几味宝药,内服外敷,双管齐下。老族长甚至亲自送来一小块温润如玉、散发着奇异热力的“火髓石”,让他贴身佩戴,用以驱散经脉中盘踞不去的阴寒死气。
霜狼族的草药和疗法,虽然原始粗犷,却蕴含着一种与这片苦寒之地相生相克的、近乎野蛮的生命力,对治疗《影蚀篇》造成的阴寒内伤和“黑潮”邪术留下的侵蚀,有着意想不到的奇效。
凌云盘膝坐在铺着厚厚狼皮的石炕上,双目微阖,心神沉入体内。《影蚀篇》内息如同解冻的溪流,在药力和火髓石的辅助下,艰难却顽强地在破损的经脉中缓缓穿行。所过之处,带来冰火交煎般的剧痛和麻痒,那是断裂的经脉在强行续接、淤积的寒毒在被一点点逼出。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濒死的灰败气息已渐渐褪去,呼吸也变得悠长平稳了许多。
左肩和后心的伤口在药膏的作用下开始收口结痂,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麻痒。肋下的贯穿伤虽然依旧隐隐作痛,但至少不再影响行动。最麻烦的是内腑的震荡和经脉的暗伤,非一朝一夕可以痊愈,但至少暂时稳定了下来,恢复了一两成战力。
他必须争分夺秒。鹰巢之路,绝非坦途。白鹰的出现震慑了黑山部,但“黑潮”的威胁并未解除,荒原之上危机四伏,没有实力,寸步难行。
除了疗伤,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脑海中反复推演、记忆白鹰留下的那幅简陋的地图。雪山、鹰巢标记、星辰指引……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灵魂深处。同时,他也在不断回忆、揣摩与“雪妖”、黑袍邪术师交手的过程,分析“黑潮”力量的特性和弱点。知己知彼,方能博取一线生机。
石屋并不完全隔绝外界的声响。他能听到营地中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那是失去亲人的族人在哀悼;能听到工匠连夜赶制、修复武器的叮当声;能听到战士们操练时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更能听到老族长和几位长老压低的、充满忧虑的议事声。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雪前的铅云。
期间,阿木每天都会送来食物和清水,并带来外面的消息。
黑山部败退后,并未远离,而是在三十里外的一处山谷扎营,斥候活动频繁,显然贼心不死。部落的存粮和药材在经历了连番恶战后已濒临枯竭,这个冬天极难熬过去。更糟糕的是,派往其他几个交好部落求援的信使,大多石沉大海,仅有一支带回消息,称附近的部落也遭到了“雪妖”或黑山部的袭击,自顾不暇。
霜狼部落,已成一座被围困的孤岛。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三日后的“鹰巢”之行上。这份期望,如同千斤重担,压在每个族人的心头,也压在凌云的身上。
第三天黄昏,乌仁其其格最后一次为凌云换药。看着他那身纵横交错、却已开始愈合的伤疤,老医师眼中充满了惊叹和复杂。
“年轻人,你的身体……简直像雪原上的韧草。”她一边仔细包扎,一边低声道,“恢复得比我想象的快得多。但内里的亏空,不是短时间能补回来的。此行……千万保重。”
“多谢医师,救命之恩,凌云铭记。”凌云嘶哑道谢。
乌仁其其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是我们该谢你。部落的存亡……系于你身了。”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族长让我告诉你,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今晚子时,祖灵殿后,他会亲自交给你。”
凌云目光微凝,点了点头。老族长果然信守承诺,为他准备了此行所需的物资。
夜幕,在压抑的寂静中缓缓降临。寒风再次呼啸起来,卷起地上的积雪,拍打着石屋的门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子时将至,凌云换上了一套乌仁其其格送来的、用最厚实的雪狼皮精心鞣制的皮袄皮裤,脚踏厚底皮靴,头戴遮耳皮帽,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依旧能感到隐痛,但行动已无大碍。
他悄无声息地滑出石屋,如同融入了夜色中的阴影,向着营地中央的祖灵殿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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