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学的接触感应 第44章 揭发者

【白井黑子】

这就是……真相吗？

那两个字在我的脑海中回响，却没有任何重量。它们空洞，轻浮，像风中飘散的灰烬。我一直以来所追寻的，那个隐藏在世界平滑表面之下的、粗糙而坚硬的内核，原来竟是如此一副模样。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压根不存在哦。

去鸣那句轻飘飘的话语，并没有带来恍然大悟的清明，也没有带来得知答案后的释然。它带来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足以将人彻底吞噬的荒谬。我所生活的城市，我所守护的街道，那些与我擦肩而过的、成千上万张鲜活或疲惫的面容……都是假的？都是一场无人观看的、盛大而寂静的默剧里的背景板？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真相！

我不能接受。我怎么可能接受！

我的手指，忽然变成了不属于我的、僵硬的异物，它们不听使唤，在个人终端光滑的表面上笨拙地滑动着，颤抖着。我想要联系谁。我必须联系谁。初春，佐天同学，固法前辈……不，是姐姐大人！我必须听到姐姐大人的声音，听到她那充满活力的、元气十足的抱怨，才能将眼前这片死寂的、噩梦般的景象彻底击碎。

终端从我那不听使唤的指间滑落。

我慌乱地伸手去接，身体却因为这突兀的动作而失去了平衡。视野天旋地转，那片飘着雪的、空无一人的街道，与那铅灰色的、沉默的天空，在我眼前颠倒了过来。

膝盖与冰冷的、铺着薄雪的沥青地面，发生了沉闷而坚实的碰撞。那份迟来的、尖锐的痛楚，沿着肢体向上攀爬，却远不及我心中那片轰然坍塌的废墟所带来的万分之一。

我跪倒在地。

像一个失去了所有信仰的信徒，跪倒在早已空无一人的神殿前。

那么……姐姐大人呢？初春呢？还有那个总是说着“不幸”的笨蛋……他们呢？他们也是……也是那些不存在的人之一吗？是我记忆里的一场幻觉，是我这场孤独的独角戏里，被凭空捏造出来的、用以慰藉的幻影吗？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我的眼角滑落，滴在手背上，迅速被冬日的寒风吹凉。

“没错哦。”

去鸣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她走到了我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里，倒映着我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们都还活着，都还存在着。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她的语气，像是在阐述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因为‘某个存在’觉得，她们都是应该存在的。御坂美琴，初春饰利，上条当麻……倒不如说，这整个世界，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好好地活下去，才被重新搭建起来的。”

她蹲下身，与我平视，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天真的、近乎残忍的微笑。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方便解释了吧？比如说，那些莫名其妙的‘病人’。当然是因为她们不那么重要啦。那个‘存在’，并没有那么透彻地了解她们，所以在重组她们的人际关系，描绘她们的人生轨迹时，自然就会出现一些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差错。就像你凭记忆画一幅很复杂的画，总会有几个地方的细节画错，不是吗？”

“而你啊，白井黑子，”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我的额头，那指尖的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你可是当仁不让的主要人物之一呢。那个‘存在’对你了如指掌，而且，也不需要费心去改编你那本就没怎么遭难的经历，自然，你就是所有人里，最像‘原来’样子的那个咯。”

她的话，驱散了我心中那片最深的迷雾。

“又或者说，”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正是因为对你过于了解，所以，你才会依旧是‘白井黑子’。你依旧可以去追寻你心中的正义，依旧可以对这个世界抱有怀疑，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心安理得地沉溺在这份被赠予的幸福里，彻底迷失方向。”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

“那你呢？”我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的，“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又是谁？”

“我？”她似乎觉得我的问题很有趣，歪了歪头，那两盘如同光盘般的银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奇异的虹彩，“当然不是因为我啦。而是因为我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我是为了解除他身上的‘扭曲’，才出现在这里的。即使世界的因果被彻底颠覆，即使所有的规则都被重新书写，只要我这个‘动机’不被改变……”她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了。”

她忽然凑近我，那张精致得不像真人的脸，离我的耳朵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微凉的、带着一丝金属气息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耳廓上。

“其实啊，黑子，”她的声音，变成了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恶魔般的低语，“你也知道的吧？除了我，还有谁也清楚这一切。”

我的身体，在一瞬间彻底僵硬了。

“那个刺猬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在那家餐厅里对你所说的‘妥协’，那份看似温柔的‘守护’，究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还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这份‘好’，是用谁作为代价，才换来的呢？”

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足以斩断世间一切纷乱的、不容置辩的威严，从我们身后不远处传来。

“——到此为止了。”

我猛地回过头。

雪花飘摇的、空无一人的街道尽头，那个顶着一头刺猬状黑发的少年，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脸上没有了我上次见他时的那种困扰与无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沉静的、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的决然。

上条当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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