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学的接触感应 第41章 症结

【白井黑子】

他意外地没有露出那种我预想中的、被什么荒诞问题砸懵了的表情。脸上甚至连一丝困扰都寻觅不到。他只是将目光从窗外那片飘摇的雪景中收回，平静地，甚至可以说是认真地，回望着我。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开口，声音平稳，将我抛出的那个沉重到足以压垮整个世界的问题，又轻飘飘地抛了回来，“这种问题，我能够回答？”

我愣住了。

我预想过他会茫然，会不知所措，会用插科打诨的方式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我甚至做好了准备，要在他那套惯常的、逃避现实的说辞面前，用更加尖锐的言语将他逼到角落。可我唯独没有预料到这种反应。他没有否认问题的存在，也没有质疑我的精神状态。他只是反问，反问我为何会选择他。

这一个瞬间，我们之间那层由“常盘台的大小姐与不幸的高中生”构筑起来的、脆弱而滑稽的身份壁垒，被他这句平淡的反问，悄无声息地剥离开来。

“白井，”他见我没有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无神的眼睛里，此刻却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清醒的探究，“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右手很特别？”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或者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曾经用这只手，或者说，我这个人本身，做过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我的身体僵硬了。他所说的，正是我内心深处那份无法言说的直觉。我一直回避着去深思，回避着去承认，他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不幸高中生。

“……是。”我挤出这个字，感觉自己的脖颈都因为紧张而无法转动。

“为什么会这么想？”他追问。

这一次，我答不上来了。因为那只是感觉，只是无数个无法被逻辑串联起来的瞬间，在我心中沉淀下的一种模糊的、却又无比坚固的印象。

然而，他似乎也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只是看着我那副无言以对的模样，然后，露出了一抹极其复杂的、仿佛终于卸下了某个沉重包袱的释然笑容。

“是吗……”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在微凉的空气里化作一团白雾，又迅速消散，“我也这么猜。”

他继续说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还记得吗？”

“因为姐姐大人。”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啊，因为御坂。”他点了点头，却没有就此打住，“一个无能力者，一个常盘台的空间移动大能力者，还有一个学园都市排名第三的超电-磁-炮。”他刻意将姐姐大人的称号念得又慢又清晰，“就算是因为什么机缘巧合结识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吧？我们太熟了，熟得有些……不自然。你不觉得吗？一个国中女生，像你这样，主动约一个素昧平生的高中男生出来，谈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题，这本身就很少见了吧？简直就像是……就像是我们忘记了很重要的经历，所以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弥补那份本该存在的熟稔一样。”

他的话语，让我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震动。他所描述的那份“不自然”，正是我心中那份缺憾感的根源。

“还有茵蒂克丝。”他提起了那个总是跟在他身边的银发修女，脸上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困惑，“那个说话总是拽得要命的红发家伙，还有一个衣服穿得乱七八糟、不对称得让人难受的女人，他们因为要出差，就把茵蒂克丝临时拜托给我照顾。可是，为什么是我呢？学园都市里有那么多更可靠、更有能力的人。为什么要找我这个连自己的生活费都成问题的、不幸的高中生？”

他摊开双手，仿佛在展示自己身上那些无形的、却又真实存在的矛盾。

“所以，”他最后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一种清醒的、近乎残酷的决断，“你问我相不相信这个世界。答案当然是不信。”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找到了同类。那份长久以来压抑在我心头的、不被任何人理解的孤独感，在他这句斩钉截铁的回答中，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想要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那些关于昏迷者，关于姐姐大人，关于艾拉拉的宴席，都对他倾诉而出的冲动。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将我刚刚燃起的这丝期盼，彻底浇熄。

“但是，白井……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看着窗外那片越来越大的雪，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想打破什么。总觉得……总觉得要是不小心，会有很严重、很严重的事情，发生在我那些朋友的身上。御坂，茵蒂克丝，还有你……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再遇到什么危险了。”

世界，重归寂静。

只有餐厅里那若有若无的背景音乐，和他面前那杯早已喝干的饮料里，那几块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块，偶尔发出的、细微的“咔哒”声。

他的选择，是守护这份虚假的和平。他的理由，是为了我们。我无法指责他，却也绝不可能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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