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楼的楼道永远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像是打翻的酱油瓶混着过期牛奶,再掺点劣质香水的甜腻。三楼拐角的声控灯是个摆设,跺脚十下能亮三下就算运气好,剩下的七下,只能借着手机电筒那点惨白的光,踩着松动的台阶往上挪,每一步都伴随着"咯吱"的呻吟,像有人被踩断了骨头。
上周六下午,我拖着灌了铅的腿爬上三楼时,手机电筒刚好照到林薇的房门。那扇刷着米白色漆的木门虚掩着,留着道指宽的缝,里面黑黢黢的,像只半睁的眼。我记得早上出门时她的门还是关着的,现在这道缝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在邀请人进去,又像在偷偷窥视。
"林薇?"我喊了一声,声音撞在楼道的瓷砖上,弹回来时变了调,有点尖,像指甲刮玻璃。
门没动,缝里的黑暗也没动,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飘出来,不是她平时用的百合味,是种甜得发腻的香,像化了的水果糖,闻久了让人头晕。
我掏出钥匙开自己的门,黄铜钥匙插进锁孔时,突然卡住了。不是那种正常的卡顿,像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缠在了锁芯里,带着点黏腻的阻力。我晃了晃钥匙,"咔哒"一声,锁开了,推门的瞬间,一股凉气顺着裤脚往上钻,比空调风冷得多,带着点土腥味,吹得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像被针扎了。
房间里和早上出门时没两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把阴天的光挡得一丝不漏,桌上的康师傅桶还敞着口,汤已经结了层油膜,旁边扔着半截火腿肠,皮上爬着两只蚂蚁,正费力地拖着一小块肉渣。我把帆布包往床上一扔,包带撞在床头的墙上,发出"咚"的闷响,惊得我心里一跳。
正要转身去倒垃圾,眼角的余光扫过床头——那张我常年放着的稿纸有点不对劲。
那是张A4纸,边角已经卷了毛,是我从公司打印错的文件上撕下来的,平时用来记个外卖电话、画个购物清单什么的。此刻它平平整整地铺在床头,上面好像撒了些白色的碎片,小得像米粒,在窗帘透进的微光里泛着白。
"奇怪。"我走过去,指尖刚碰到纸面,就觉得一阵发麻。不是静电,是种细微的刺痛,像被无数根针轻轻扎着。我捏着纸的边缘提起来,那些碎片簌簌地动了动——是指甲。
剪下来的指甲,大小不一,最大的一片有小拇指盖那么宽,带着点月牙形的白,最小的只有米粒大,薄得像鳞片。它们被人规规矩矩地摆在纸上,边缘对齐了纸的纹路,像排着队的小骨头。
我的头皮"嗡"地一下炸了,手里的纸差点掉在地上。
前天晚上,我确实剪过指甲。大概十一点多,台灯突然闪了几下就灭了,我懒得找新灯泡,就借着手机的光坐在床边剪。当时光线太暗,剪得乱七八糟,指甲掉得满地都是,有的蹦到了床底下,有的粘在了拖鞋上。我这人懒得出名,袜子能堆到发臭,扫地全看心情,怎么可能把这些指甲一片一片捡起来,还摆得这么整齐?
这根本不是我会干的事。
我盯着那些指甲,突然发现最大的那片边缘有点红,像沾了血。我凑近了看,不是血,是块暗红色的泥,干硬得像痂。我的指甲缝里从来没这么干净过,常年沾着点墨水和灰尘,怎么会有泥?
"林薇?"我脑子里第一个蹦出这个名字。她比我早搬来半年,在楼下的美容院上班,总穿件粉色的工作服,领口别着个珍珠胸针,说话细声细气的,像怕吓到人。但我总觉得她有点怪,比如她房间的灯总亮到后半夜,偶尔能听见"咔嚓咔嚓"的声,像在用剪刀剪硬纸板,又像在啃什么脆东西。
可她进我房间干嘛?我们俩最多算点头之交,上次说话还是上周她借我的酱油,连对方全名都未必记得清。
我捏着纸的边角走到垃圾桶边,手抖得厉害,纸一歪,指甲全掉进了垃圾袋里。它们落在昨天的橘子皮上,白得刺眼,像在瞪我。我赶紧把袋口系紧,打了三个死结,好像里面装的不是指甲,是会跑出来的活物。
倒垃圾时,我特意绕到三楼公共卫生间,把垃圾袋塞进最里面的桶底,上面压了个沾满辣椒油的外卖盒。洗手时,镜子里的我脸色惨白,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后颈的凉意还没散,像有人对着我的脖子吹了口气。
回到房间,我鬼使神差地摸了摸门锁。那是个老式的球形锁,锁芯早就磨得发亮,轻轻一拧就能开。我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好像没锁门——老楼的治安不算差,我又没什么值钱东西,笔记本电脑还是五年前的旧款,平时很少锁门。
"肯定是林薇趁我不在,进来搞的鬼。"我捡起桌上的火腿肠皮,扔进垃圾桶,蚂蚁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我的动静吓跑了。可心脏还是"咚咚"地跳,像揣了只兔子,总觉得房间里还有别人的气息,甜腻腻的,和林薇门缝里飘出来的香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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