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嚼人间 第151章 ”排水“

“滚开！去一边河神去！不就钓了个死人吗？看把你个狗东西吓的！”

姬九看着那船家魂不附体、念念有词的样子，极其不耐烦地骂道，语气里满是鄙夷。

“你们这些人都是疯子！是疯子！都会被河神索命的！”

船家脸色惨白，双手依旧合十，对着浑浊的河水不住地作揖，声音因恐惧而发颤。

”河神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就在这时——

“他…他好像还活着！他还有呼吸！”

史大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正蹲在那被拖上来的少年身旁，粗大的手指试探着对方的鼻息。

（嗯？？还活着？没死吗？）

我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仔细打量起甲板上那具“尸体”。

此人身上衣物破损处露出的伤势明显是利器和新近的掌击所致，绝非失足落水。

而且这里是越国边境，还有方才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灵力波动，再结合船家说的越国……

（要说他是失足落水，鬼都不信！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救下他，必是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在这人生地不熟、危机四伏的越国！

念头急转间，我已做出决断，声音冰冷地开口：

“史大！将他扔下去！”

“可…可是东家！他还……”

史大抬起头，脸上露出罕见的迟疑和不忍，似乎想要求情。

但是，当他对上我那双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的冰冷眼眸时，他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憨直的脸上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是，东家。”

他蹲下庞大的身躯，伸出大手，准备将那刚刚捞上来的少年重新推入冰冷的河水中。

就在这时，我身边传来绾绾清脆又带着几分好奇的声音：

“哥哥！史大哥哥在干嘛呀？那个躺着的哥哥怎么了？他看起来好可怜啊！”

我心里猛地一咯噔！

（不行！不能让绾绾看见这冰冷残酷的一面！）

我立刻转身，脸上瞬间换上温和的神情，挡住了她的视线，柔声道：

“怎么了绾绾？你不是在船舱休息吗？怎么出来了？”

“哥哥我在里面无聊，睡不着！就出来看看呀！嘻嘻！”

绾绾仰着小脸，笑得天真无邪，完全没察觉到方才的紧张气氛。

她踮起脚尖，又想探头去看。

“哥哥史大哥哥在干嘛？”

我连忙侧身再次挡住她的视线，用轻松的语气解释道：

“奥！你史大哥哥刚刚救了个人！这是在帮他…帮他排水呢！”

说着，我目光扫向史大，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

史大接到我的眼神，虽然脑子还没完全转过弯，但身体已经本能地配合起来。

他连忙笨拙地应和道：

“嗷嗷！对！东家说的对！排水！我这是在帮他排水！”

说着，他竟真的将那昏迷的少年一把扛到自己宽阔的肩上，然后像颠麻袋一样，上下用力颠了几下。

那少年软绵绵的身体随之晃动，看着更是凄惨，但嘴里竟然配合般的吐出几口河水。

“嗯嗯！史大哥哥真厉害！”

绾绾信以为真，小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还拍了拍小手。

“绾绾，”

我趁机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船舱方向带，

“这里风大，不安全，你还是先进去吧。”

“好的哥哥！嘻嘻！”

绾绾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准备钻进船舱。

但在钻进船舱前一刻，她忽然又转过身，踮起脚尖。

小手拢成喇叭状，凑到我耳边，用极轻极轻、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道：

“哥哥！我都知道的……可是，那个人躺在那里的样子，好像…好像爷爷当时救你的时候啊……”

说完，她对我眨了眨大眼睛，一弯腰钻进了船舱。

我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击中，怔在了原地。

（青阳子……当时在黑水河边……救起奄奄一息、被陈家村扔进黑水河的我……）

绾绾这句无心之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刻意尘封的记忆深处某个角落。

一股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看着史大肩上那个生死不知的少年，又想起刚才自己冷血下令将他丢弃的决定……

最终，所有的挣扎和权衡，都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哎！”

我喃喃自语，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史大还扛着人在那傻乎乎地站着，见我看他，连忙问道：

“东家…现在怎么办？”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却缓和了下来：

“还能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

这模棱两可的话让史大彻底懵了，他铜铃般的眼睛里写满了巨大的困惑。

（看着办？是扔…还是……？东家刚才不是让扔吗？怎么又看着办了？）

他有限的脑容量无法处理如此复杂的信息，最终选择了一个最笨拙的方式——继续执行他“理解”的命令。

“嗷嗷！”

他应了一声，然后又扛着那少年，更加卖力地颠了起来，试图把更多的“水”排出来。

一旁的姬九全程抱臂旁观，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笑容。

此刻看到史大这憨傻到极致的举动，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笑骂了一句：

“傻逼！”

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咳！大…大哥……别颠了……求你了……”

一声极其虚弱、带着痛苦呻吟的哀求声，断断续续地从史大肩头传来。

“再颠下去……我…我肠子……真要……要被你颠出来了……”

那少年竟被史大这番“救治”，硬生生给颠得恢复了些许意识！

史大猛地停下动作，愣愣地转过头，看着肩上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却确实睁开了眼睛的脸。

”不！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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